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林溪把书包塞进桌肚时，指尖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颗橘子糖，糖纸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是昨天陆知行塞给她的，忘了拿出来。她悄悄把糖放进笔袋，指尖残留着淡淡的甜味，像藏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早啊！”苏晓晓抱着英语书跑过来，发梢还带着点潮气，“昨晚跟赵磊去买糖葫芦，碰到江翊了，他居然在书店买心理学的书，你说奇不奇怪？”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放，抽出笔记本时带出张便利贴，上面是赵磊画的简笔画，两个小人举着糖葫芦，旁边写着“甜过初恋”。
林溪的笔尖顿了顿，在语文课本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他可能……真的对心理学感兴趣吧。”她想起江翊用电路原理解释沟通问题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个总是埋首物理题的学霸，其实藏着不为人知的细腻，像被冰雪覆盖的溪流，悄悄在底下流动。
早读课开始时，江翊才走进教室。他穿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清晰的手。路过林溪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放下本浅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昨天图书馆借你的辅助线笔记，记得还我。”声音还是淡淡的，却比平时柔和了些，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的笔袋，停顿了半秒。
林溪看着那本熟悉的笔记本，突然想起里面夹着的便利贴——“遇到解不开的题，先停一停”。她赶紧点头：“放学后还你，我做了些补充标注，不知道会不会弄乱你的笔记。”江翊的嘴角似乎弯了下，快得像错觉：“不会，正好参考。”说完便回到座位，拉开椅子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晨读的宁静。
数学课讲上周的模拟卷，最后一道压轴题难住了大半的人。老师在黑板上画图时，林溪下意识地翻出江翊的笔记，里面果然有同类题型的解析，辅助线画得像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思路。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江翊的目光，他迅速移开视线，耳根却悄悄泛红，像被晨光染过的云霞。
课间操时，林溪被周窈拉去小卖部买水。冰柜前撞见江翊，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心理学课程的页面。周窈撞了撞林溪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学霸就是不一样，连看手机都在学习，不像我们只会刷短视频。”
江翊收起手机时正好听见，嘴角勾起抹浅浅的笑：“不是学习，是在看案例分析。”他拧开瓶盖喝了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就像解物理题需要例题，心理学也需要案例。”周窈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真的在学心理学啊？难道要转行当心理医生？”
“只是感兴趣。”江翊的目光落在林溪手里的橘子糖上，糖纸从口袋里露出个小角，“就像有人喜欢数学，有人喜欢英语，很正常。”他说着转身往外走，白衬衫的后领沾着根细小的发丝，大概是早上没打理好，和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操场角落那个暴躁的江翊。原来冷静和失控可以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像冰与火的共存，只是平时被他用理性牢牢锁住，只有在无人的角落才会悄悄泄露。周窈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看什么呢？脸都红了，不会是被学霸帅到了吧？”
“别瞎说！”林溪把橘子糖塞回口袋，指尖碰到温热的糖纸，“我在想他的心理学笔记，说不定比物理笔记还厉害。”周窈笑着摇头：“你最近很关心江翊嘛，是不是忘了某人还在操场等你一起吃橘子糖？”话音刚落，陆知行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在说什么好吃的？算我一个。”
他手里拿着两袋薯片，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运动服的领口沾着点汗水，刚跑完步的样子。“没什么！”林溪的脸颊瞬间发烫，转身就往操场跑，陆知行笑着追上来，薯片袋在手里晃出沙沙的声响：“等等我！刚买的蜂蜜黄油味，给你留的！”
江翊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微微变形。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亲子沟通技巧”的页面，妈妈早上发来的消息还没回：“晚上回家谈谈竞赛的事，这次听你的。”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往教室走，走廊的瓷砖映出他孤单的影子。
下午自习课，林溪把整理好的笔记还给江翊。笔记本里夹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她补充的解题思路，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江翊翻开时顿了顿，指尖在笑脸旁边轻轻点了点，像在确认什么：“你画的辅助线比我的更简单，下次讲题可以用这个方法。”
“真的吗？”林溪眼睛一亮，“我还怕画错了，毕竟你是物理大神。”江翊合上笔记本，突然抬头看她，眼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你最近好像很开心，是因为……陆知行？”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林溪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被热水烫过：“你……你怎么知道？”江翊的嘴角弯起抹浅浅的笑，像冰雪初融：“上次在操场看到你们牵手了，糖纸都飘到篮球架底下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片金色的糖纸，正是橘子糖的包装，边角有点皱，显然被保存了很久。
“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捡了。”江翊把糖纸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掌心，两人同时缩回手，“只是觉得……你们很般配，像物理题里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缺一不可。”用物理知识形容感情？这很“江翊”。林溪忍不住笑起来，尴尬瞬间消散：“你观察得还真仔细，比看电路图还认真。”
“因为你们笑得很明显。”江翊低头看着笔记本，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爸妈从来不会那样笑，他们说话时总像在讨论实验数据，精确却没温度。”他的指尖在“家庭沟通”四个字上轻轻划过，那是他昨天刚写的批注，字迹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溪想起他在图书馆看的心理学书，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你还在为家里的事烦恼吗？上次你说老师帮你沟通了……”江翊合上笔记本，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叶子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嗯，他们同意我放弃竞赛了，但总觉得我在闹脾气，像没长大的孩子。”
“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是闹脾气。”林溪想起陆知行投篮时的坚定，想起苏晓晓告白时的勇敢，“就像解物理题，你总得相信自己的思路，哪怕和标准答案不一样。”江翊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惊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感动：“你好像……很懂这些？”
“是陆知行说的，烦恼就像多余的防守队员，越在意越会被拦住。”林溪捡起掉在地上的橡皮，“他还说，解决烦恼的最好方式是面对，不是逃避。”江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突然轻笑一声：“你们俩倒是很像，一个用篮球讲人生，一个用解题说道理。”
放学时，林溪在车棚碰到江翊。他正在修自行车链条，手指沾着黑色的油污，校服外套的袖口蹭到了灰尘，看起来有点狼狈。平时连作业本都要擦得干干净净的人，此刻却毫不在意手上的污渍，专注地摆弄着链条，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需要帮忙吗？”林溪把书包放在车座上，“我爸以前教过我修链条，说关键时刻能救命。”江翊抬头看她，眼睛里带着点惊讶：“你还会这个？”林溪笑着点头，蹲下身接过他手里的扳手：“小事一桩，看我的。”
链条卡得有点紧，林溪费了点力气才把它归位。江翊递来纸巾，看着她手上的油污，突然说：“你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连擦黑板都怕沾粉笔灰。”林溪擦着手笑：“人都有两面性嘛，就像你，平时冷静得像冰块，也会在操场发脾气。”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怕戳到他的痛处。江翊却没生气，只是低头看着修好的链条，声音轻轻的：“你不也有？”林溪愣住了，抬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操场，陆知行正在那里等她，手里挥着橘子糖，阳光落在他身上闪闪发亮。
“你不也有藏起来的心事吗？”江翊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湖面，“看到陆知行时眼里的光，藏不住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就像我藏不住对物理竞赛的抗拒，你也藏不住对他的在意，我们都一样。”
林溪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彩。原来自己的心事早就写在脸上，被细心的江翊看在眼里，像藏在草稿纸背面的小秘密，以为没人发现，其实早就暴露了。她低头看着修好的链条，突然觉得江翊比她想象中更敏锐，也更温柔。
“谢谢。”林溪轻声说，不知道是在谢他的理解，还是在谢他没戳破的善意。江翊推着自行车笑了笑：“该说谢谢的是我，帮我修好了链条。”他跨上自行车，脚蹬转了半圈又停下，“对了，心理学书里说，喜欢就说出来，藏着会变成烦恼，像卡壳的链条，迟早要修的。”
说完他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校服外套在风里轻轻晃动，像只终于展翅的鸟。林溪站在车棚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里还攥着那张擦过油污的纸巾，心里却暖融融的。原来每个人都在悄悄关心着别人，用自己的方式传递着温柔，像冬日里的阳光，不耀眼却足够温暖。
陆知行跑过来时，额前的碎发都在滴水，手里的橘子糖被捏得有点变形：“刚才看你和江翊在说话，没打扰你们吧？”林溪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糖，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掌心：“他教我个小知识，说喜欢就要说出来，藏着会变成烦恼。”
陆知行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点燃的烟花：“那你……要不要试试？”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喉结滚动了两下，像在等待宣判。林溪剥开橘子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喜欢你，像喜欢解出数学题的瞬间，像喜欢橘子糖的甜味，很简单，也很认真。”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车棚的地面上。陆知行的眼睛里闪着光，突然伸手抱住她，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珍宝：“我也是，喜欢你很久了，从你帮我捡篮球那次就开始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像终于卸下了沉重的烦恼。
远处的教学楼传来锁门的声音，清洁阿姨推着车走过，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林溪靠在陆知行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江翊说得对，喜欢藏久了真的会变成烦恼，像卡壳的链条，解开的瞬间才发现原来如此简单。
回家的路上，陆知行牵着她的手，脚步轻快得像在跳舞。路过书店时，林溪看见江翊站在心理学的书架前，妈妈站在他身边，正指着一本《青少年心理指南》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难得的温柔。江翊抬头时正好看到他们，笑着挥了挥手，妈妈也跟着点头微笑，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镀上了层金色的光晕。
“你看，烦恼总会解决的。”陆知行握紧她的手，橘子糖的甜味还在舌尖萦绕，“就像你修好了江翊的链条，心理学也修好了他的烦恼，而你……解决了我最大的烦恼。”林溪笑着点头，看着书店里温馨的画面，突然觉得成长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烦恼前行，却在不经意间互相温暖，互相治愈，像物理题里的相互作用力，彼此支撑，彼此成就。
路灯亮起来时，陆知行把她送到楼道口。离别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着颗用银线串起来的橘子糖吊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个给你，以后烦恼的时候就看看它，像我在你身边一样。”林溪接过吊坠，指尖轻轻摩挲着，糖纸形状的银片冰凉却温暖，像藏着整个冬天的甜蜜。
回到家，林溪把吊坠挂在书桌前，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反射出温柔的光。她翻开江翊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多了行字：“烦恼像未解的物理题，总有解法，关键是找到属于自己的思路。”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电路图，两个节点被红线连接起来，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她突然明白，江翊说的“你不也有”，不是指责，而是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秘密，就像月亮有阴晴圆缺，少年有悲欢离合，重要的是学会接纳它们，面对它们，然后在朋友的陪伴下，把烦恼变成成长的养分，变成记忆里最珍贵的礼物。就像这个冬天，有解不开的题，有说不出的烦恼，更有藏在橘子糖里的心意，和那句温柔的“你不也有”，让所有孤单都变成了温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