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模拟卷上的函数图像像团被猫爪搅乱的毛线，林溪盯着那道扭曲的抛物线看了足足五分钟，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深褐色的小洞。桌肚里的空位像个沉默的提醒——昨天被张老师没收的画本还躺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封面的草莓贴纸大概正可怜巴巴地贴着铁皮。她叹了口气，连陆知行递来的蔓越莓饼干都没吃出甜味，满脑子都是画本里没完成的涂鸦：图书馆窗边的光斑、陆知行投篮时扬起的衣角、江翊笔记本上的星空图案，每一笔都藏着没说出口的心事。
“这道题的辅助线得这样画。”陆知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的指尖在纸上轻轻划过，留下道流畅的银灰色线条，像给迷宫画出了出口，“你今天怎么总走神？睫毛都快戳到卷子上了。”林溪把下巴搁在胳膊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在玻璃上化成水痕：“张老师说要等我数学小测拿满分才还画本，可最后一道压轴题比登天还难，我肯定考不到。”
“别担心，有我们帮你刷题。”陆知行拍了拍她的肩膀，从书包里掏出物理错题本，纸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边，“实在不行……我让我妈烤曲奇送张老师，她最爱吃巧克力味的，说不定看在曲奇面子上会心软。”林溪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嘴角却还是耷拉着：“没用的，张老师最看重原则，上次苏晓晓送她手工贺卡都被教育了十分钟。”
江翊坐在旁边整理心理学笔记，浅蓝色的笔记本摊在桌上，上面画着整齐的思维导图。闻言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林溪低落的脸上，像在观察实验数据般认真：“张老师其实很在意学生的情绪反馈。上次赵磊弄丢物理实验报告，她嘴上说要扣平时分，最后还是陪着他在实验室找了半节课。”他顿了顿，把笔记本往中间推了推，露出页边空白处的小字批注，“下午第三节是自习课，我去办公室问物理题，顺便帮你提一句画本的事。”
林溪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点燃的小灯笼，连睫毛上都仿佛沾了星光：“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江翊合上笔记本，端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杯壁上印着的物理公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麻烦，我正好有几道力学题想请教她，顺便的事。”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去借块橡皮那么简单，可林溪注意到他握紧保温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整个下午林溪都坐立难安。做数学题时把“+”号写成“x”，算错了三次加减，连最熟悉的勾股定理都记错了公式。陆知行在旁边不停地给她打气，把自己的错题本塞给她：“你看我上次考砸了都没放弃，画本肯定能拿回来的。”错题本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重点，红色是常错点，蓝色是解题思路，还有用荧光笔圈出的“林溪说这个方法超好用”。林溪看着那些认真的批注，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却还是忍不住频频看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廊里每一次脚步声都让她心跳加速。
自习课的铃声刚响过，江翊就抱着物理练习册起身了。他穿的米白色毛衣袖口沾了点墨水，是刚才写笔记时不小心蹭到的，却丝毫没影响他挺拔的背影。林溪看着他走向办公室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得快要撞开肋骨。陆知行在她手心塞了颗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吃颗糖缓解紧张，江翊出马肯定没问题，他可是老师眼里的‘免检学霸’，说的话分量重。”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溪盯着时钟的指针一点点移动，每一秒都像在熬浓稠的粥。她想象着江翊在办公室的样子：他会不会紧张得说话打结？张老师会不会批评他多管闲事？越想越心慌，连橘子糖的甜味都变得苦涩起来，舌尖发麻。
“别咬笔头了，再咬就秃了。”陆知行把她的铅笔从嘴里抽出来，指着她草稿纸右下角，“你看你都画了十几个哭脸了，比数学题还多。”林溪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草稿纸边角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哭脸，有的掉着泪珠，有的瘪着嘴巴，像在集体控诉她的焦虑。
就在林溪快要放弃希望，甚至开始构思怎么用数学错题本代替画本时，江翊抱着练习册从办公室回来了。他的步伐和平时一样平稳，脸上没什么表情，林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像被投入冰湖的石子。她低下头假装演算，眼眶却有点发热，连陆知行碰她的胳膊都没反应，只觉得鼻尖酸酸的，那些没画完的涂鸦大概再也没机会完成了。
“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本熟悉的画本，封面的草莓贴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边角还沾着点她昨天不小心蹭到的巧克力渍。林溪猛地抬起头，看到江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镜片后的眼睛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冰雪初融的湖面：“张老师说看你今天上课走神，怕影响学习状态，让我顺便带回来给你。”
“真的拿回来了！”林溪激动地接过画本，手指抚过熟悉的封面，触感温热，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她翻开画本快速翻阅，发现里面夹着张鹅黄色便利贴，是张老师清秀的字迹：“画得很好，观察力很敏锐，但要分清主次哦。下次小测加油，老师相信你能考满分！”后面画了个简笔画的加油手势，可爱得不像平时严肃的张老师。
“江翊你太厉害了！”林溪把画本紧紧抱在怀里，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连声音都带着点哽咽，“你是怎么说服老师的？快教教我！”江翊坐回座位，把物理练习册摊开，上面有张老师用红笔写的批注：“思路清晰，继续保持”。他用指尖点着批注：“也没说什么，就问她如果学生因为情绪低落导致学习效率下降，是不是违背了教育初衷。”他顿了顿，嘴角弯起抹浅浅的弧度，像春风拂过湖面，“她说你画本里的数学笔记很认真，空白页写满了公式推导，看得出来用了心。”
林溪这才想起，自己在画本的空白页写了不少数学公式和解题思路。有时候遇到难题，会边画边思考，不知不觉就写满了半本：有辅助线的多种画法，有三角函数的记忆口诀，还有用卡通小人标注的“这个步骤超容易错”。原来老师早就发现了这些，只是没说出口而已。她摸着画本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笔记，心里暖融融的，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被，连指尖都变得温热。
“我就说江翊出马肯定没问题！”陆知行在旁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从书包里掏出个透明保鲜盒，里面是巧克力曲奇，“快尝尝这个，庆祝画本回归！我特意留的巧克力味，你最喜欢的那种，中间还夹着蔓越莓。”林溪接过饼干，咬了一大口，巧克力的甜香混着蔓越莓的微酸在舌尖散开，混着心里的感动，甜得恰到好处，连眼眶都湿润了。
放学收拾书包时，林溪把画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层，外面裹了层软布——那是她妈妈给她做的手帕，上面绣着小草莓，和画本封面的贴纸正好呼应。她从书包里掏出颗最大的橘子糖，剥开金色的糖纸递到江翊嘴边：“谢谢你，江翊，这颗糖给你，比陆知行的曲奇还甜。”江翊没有推辞，张口咬住糖时，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连声音都带着甜味：“确实很甜，比心理学案例里的‘积极强化效应’还有效。”
“什么意思？”陆知行凑过来好奇地问，嘴里还塞着曲奇饼干，说话含糊不清，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江翊拿出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可爱的实验示意图：“心理学上说，适当的奖励能强化积极行为。就像你帮了别人，得到糖果奖励，大脑会记住这种愉悦感，下次会更愿意提供帮助。”他说着冲林溪眨眨眼，睫毛在镜片后轻轻颤动，“所以这颗糖我收下了，下次有需要帮忙的可以继续找我，我的‘奖励账户’接受橘子糖充值。”
林溪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学霸，其实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他不像陆知行那样把关心挂在嘴边，却会用最实际的行动帮助别人，像冬日里的暖阳，不耀眼却足够温暖，悄悄融化冰雪。
走出图书馆时，雪已经停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粉紫色，像被打翻的草莓牛奶。陆知行推着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三人的书包，铃铛偶尔叮铃作响。林溪和江翊走在旁边，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唱一首轻快的歌。“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画展？”林溪突然开口，晃了晃手里的画本，封面的草莓贴纸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市美术馆有光影艺术展，我想学习下怎么画光影，这样下次画你们就更像了。”
“好啊！”陆知行立刻举手赞成，眼睛亮得像藏着星星，“我要站在最亮的地方当模特，让你把我画成灌篮高手！”江翊笑着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橘子糖纸：“我可以带心理学的书在休息区看，等你们画累了就讲案例放松大脑，最近看到个‘色彩心理学’的案例很有趣。”三人相视而笑，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雪地上交叠成温暖的形状，像幅流动的剪影画。
快到公交站时，林溪从书包里掏出画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江翊：“这个送给你。”那是她昨天趁他看心理学书时偷偷画的速写，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落在他的侧脸，睫毛在书页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连他皱眉思考时额角的纹路都画得清清楚楚，旁边还画了颗小小的星星，用金色颜料涂了边框。江翊接过画本，指尖轻轻拂过画面，指腹蹭过纸上的阳光痕迹，眼神里带着惊讶和感动，像发现了新的物理定律：“画得很好，比手机照片还传神。”
“因为你看书的时候很专注，特别有画面感。”林溪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发烫，像被夕阳烤过的苹果，“以后我会注意在课后画，再也不会上课走神了，我保证！”江翊把画纸小心地撕下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实验标本，然后郑重地放进自己的心理学笔记本里，夹在“积极情绪管理”那一页：“我会好好保存的，这是第一幅有人专门画我的画。”
公交车到站时，林溪把画本抱在怀里，心里充满了温暖。她看着江翊把画纸夹进笔记本的认真样子，看着陆知行在旁边蹦蹦跳跳踢着积雪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一点都不冷了。原来朋友的意义就是这样，在你失落时伸出援手，在你难过时默默陪伴，用最真诚的方式温暖彼此的时光，像拼图一样填补生活的空白。
送林溪到楼道口时，陆知行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暖手宝，粉色的外壳印着卡通小熊，还带着他的体温：“晚上画画别着凉了，这个充好电可以暖一晚上。”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其实我今天也想帮你去要画本，但怕老师觉得我调皮，说话没分量，反而帮倒忙。”林溪握紧暖手宝，感受着掌心的暖意一点点蔓延到全身：“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这比什么都重要，真的。”
回到家，林溪把画本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旁边是江翊送的柠檬片和陆知行给的暖手宝。台灯的暖光洒在画本上，把张老师写的便利贴照得格外温柔，字迹里的鼓励仿佛能透过纸张渗出来。她翻开画本，在今天的日期下写下：“画本失而复得，原来总有人在悄悄帮你。江翊的温柔藏在举手之劳里，像春风化雨；陆知行的关心藏在橘子糖和曲奇里，带着甜甜的暖意；老师的在意藏在便利贴的鼓励里，严厉又温柔。这些温暖的瞬间，比任何画作都珍贵，是青春里最动人的色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画本上投下银色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林溪拿起铅笔，在新的一页画了三个并肩走的小人：一个在打篮球，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画画，背景是飘着雪花的图书馆，每个人头顶都有颗闪亮的星星。她知道以后不会再上课偷偷画画，但这些藏在画本里的友谊和温暖，会永远留在记忆里，成为青春里最明亮的底色，比任何颜料都持久。
睡前，林溪把江翊帮忙拿回来的画本放进书柜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摆着那颗没舍得吃的橘子糖，糖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摸着画本封面的草莓贴纸，心里充满了期待——期待周末的画展之约，期待给朋友们画更多温暖的画像，更期待把这份被帮助的感动传递下去，像江翊帮她那样，在别人需要时伸出援手，让这个冬天的温暖永远延续下去，酿成岁月里最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