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阳光带着初春的暖意，透过文具店的玻璃窗落在马克笔货架上，把一排排彩色笔帽照得像颗颗裹着糖衣的糖果。林溪踮着脚尖够最上层的橙色马克笔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苏晓晓的消息：“救命！我好像看到江翊在电影院门口发传单！穿黑羽绒服那个，绝对是他！”
笔尖在画本上洇出小小的墨点，林溪慌忙回复：“不可能吧？他今天早上还说要在家整理心理学笔记，说有个实验报告要写呢。”手指刚按发送键，苏晓晓的消息就弹了回来，还附带一张模糊的照片——穿黑色羽绒服的少年站在电影院台阶旁，手里捧着厚厚的传单，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鼻梁上架着的银边眼镜反射着光，正是江翊。
“真的是他！”林溪把马克笔塞进购物篮，心跳莫名加速，指尖都有些发凉，“他怎么会去发传单？平时连买瓶水都要纠结半天的人……”陆知行拎着两本素描本走过来，闻言探头看了眼手机：“发传单怎么了？勤工俭学很正常啊，我暑假还去餐厅端过盘子呢，赚了好几百块买篮球。”他拍了拍林溪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人多力量大。”
电影院离文具店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远远就能看到红色的巨幅海报在风中翻动，上面印着最新上映的科幻片主角。林溪快步穿过马路时，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江翊站在“学生特惠通道”指示牌旁，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得很高，几乎到下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手里的传单被风刮得哗哗作响，他正弯腰捡被吹落在地的传单，手指冻得有些发红，连指尖都泛着青紫。
“江翊！”林溪忍不住喊出声，看着他把散落的传单一张张捡起来重新摞整齐，心里突然有些发涩。江翊抬头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把传单往身后藏了藏，耳根悄悄泛红：“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去买画材吗？”
“路过就看到你啦，这么明显的身影想看不见都难。”陆知行大大咧咧地走过去，自然地从他手里抽了几张传单，“发传单呢？怎么不早说，我们来帮你啊！人多速度快。”他把一半传单塞进林溪怀里，自己留了一半，抖了抖手臂，“正好刚买完画材，活动活动筋骨，总比在家刷题强。”
林溪低头看着怀里印着电影海报的传单，指尖触到微凉的纸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翊的手套破了个洞，露出的指关节冻得通红，还沾着点灰尘。她突然想起江翊总穿着这件黑色羽绒服，袖口都磨得起毛了也没换；想起他的笔记本边缘卷得厉害，却依旧写得整整齐齐；想起上次她想买本新出的绘画教程，江翊说“图书馆有旧版的，我帮你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酸酸的，又有点暖。
“不用麻烦了。”江翊想把传单拿回来，语气有些不自然，手指紧张地捏着传单边缘，“我自己能完成，你们快去玩，别耽误时间。”苏晓晓却已经熟练地举起一沓传单，冲路过的几个学生笑盈盈地递过去：“同学看电影吗？新上映的科幻片，特效超棒，学生票八折哦！凭学生证还能送爆米花！”她朝江翊眨眨眼，“人多力量大，早点发完早点收工，我们还能一起去吃点东西。”
午后的电影院门口渐渐热闹起来，穿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结伴而来，讨论着假期里追的剧和没写完的作业。陆知行发挥他的社交天赋，举着传单拦住几个刚打完球的男生：“哥们看电影不？里面有超帅的机甲战斗场面，比你们刚才打球还刺激！主角的机甲配色跟你球鞋一样酷！”那几个男生果然被说动，接过传单凑在一起讨论起来。
林溪则学着苏晓晓的样子，把传单递给结伴而行的女生：“这周末有动画电影特惠场，听说画面质感超棒，里面的光影处理特别好，很适合学画画的看。”女生们好奇地接过传单，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主角的画风，林溪趁机跟她们聊了几句绘画技巧，发传单的间隙还交了新朋友。
江翊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紧绷的嘴角渐渐柔和下来，眼里的拘谨也慢慢散去。他走到林溪身边，教她怎么快速折叠传单方便拿取：“把边角对齐折两次，变成小方块，不容易被风吹散，拿在手里也方便。”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林溪的脸颊瞬间发烫，赶紧低头假装研究传单上的电影简介，耳朵却捕捉着他发传单时温和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会勤工俭学。”林溪小声说，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羽绒服袖口磨出的毛边，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是在攒钱买什么吗？如果是学习资料的话，我可以借你抄……”江翊的动作顿了顿，快步追上一张被风吹飞的传单，捏着边缘捡回来：“想自己攒钱买套心理学实验器材，网上二手的也不便宜，要两百多呢。”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像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总花家里的钱不太好，爸妈赚钱也辛苦。”
林溪想起自己的画材都是妈妈买的最新款，上次看中一套进口马克笔，妈妈二话不说就买了，她甚至没问过价格。对比江翊现在发传单攒钱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看着江翊认真发传单的样子，他会耐心给问路的老人指路，把传单折成小方块方便老人拿；会把传单轻轻放进小朋友手里，还叮嘱“小心别被风吹跑”；会提醒抱着爆米花的路人“台阶滑，慢点走”……连发传单都带着温柔的认真，和他讲题时的样子一模一样，让人觉得格外可靠。
“发传单多少钱一天啊？”陆知行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手里的传单已经发完了，正甩着胳膊活动手腕，“够不够买个篮球？我最近看上款新出的限量版，打折后要三百多。”江翊刚发完一张传单，闻言擦了擦冻红的鼻尖，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按小时算，一小时十五块，今天干了一下午，够买几本练习册。”苏晓晓在旁边吐舌头，伸手拍了陆知行一下：“陆知行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攒钱买学习器材呢，跟你买篮球不一样。”
太阳渐渐西斜时，天边染上温柔的橘红色，厚厚的一摞传单终于见了底。江翊把最后几张传单递给收摊的工作人员，接过今天的工资时，指尖因为长时间握传单有些僵硬，连数钱的动作都慢了半拍。他把钱仔细叠好放进钱包，又把钱包小心翼翼地塞进羽绒服内袋，抬头时发现林溪正盯着他的手看，慌忙把手插进羽绒服口袋：“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沾到什么了？”
“你的手套破了。”林溪从书包里掏出双粉色的毛线手套，是妈妈织的备用款，针脚密密实实的，“这个给你，虽然有点粉，但很暖和，里面是加绒的。”她怕江翊拒绝，赶紧补充道，“我书包里还有一双灰色的，这个放着也是浪费，你戴着正好。”江翊看着那双绣着小兔子的粉色手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过来，指尖碰到柔软的毛线，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比刚才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还暖。
“为了感谢你们帮忙，我请你们喝奶茶吧。”江翊指着街角的奶茶店，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不过只能请中杯的，我的预算有限，今天赚的钱不多。”陆知行立刻欢呼起来：“中杯就够了！只要是巧克力味的就行，加珍珠加椰果！”苏晓晓笑着推他：“别得寸进尺，有人请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奶茶店里暖烘烘的，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林溪看着江翊认真对比价格表的样子，手指在“中杯”和“大杯”的字样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了中杯，又把“去冰”改成“常温”——省两块钱。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比平时更真实可爱，没有了课堂上的严肃，多了些烟火气。他会记得每个人的口味偏好：陆知行要巧克力味加全糖，苏晓晓喜欢草莓味加椰果，林溪爱喝原味加珍珠；会把吸管一根根插好，还细心地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细微的举动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其实发传单也挺有意思的。”江翊吸了口珍珠奶茶，脸颊鼓起一小团，像只储存食物的小仓鼠，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笑，“能观察到不同人的反应，有人会礼貌接过说谢谢，有人会直接摆摆手拒绝，有人会好奇地问剧情细节，还有人会跟你分享自己看过的电影……这也算社会实践吧，比看书更直观。”林溪点点头，想起他刚才给小朋友发传单时特意弯下腰，耐心听小朋友说想看动画片，心里软乎乎的。
陆知行突然指着窗外：“快看！那边有卖的！粉色的那种，超大一个！”他拉着苏晓晓就往外跑，“我们去买，你们慢慢喝，别等我们！”林溪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苏晓晓还回头冲她挤了挤眼，心里明镜似的——这是陆知行故意留空间给他们，脸颊忍不住发烫，赶紧低头小口啜饮着奶茶，珍珠在嘴里慢慢融化，甜丝丝的。
“谢谢你的手套。”江翊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已经戴上了那双粉色手套，指尖被衬得格外白皙，小兔子的图案在他手上显得有点可爱，“很暖和，比我原来的手套舒服多了。”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着说：“不客气，粉色很适合你，显得气色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说得也太暧昧了，脸颊瞬间红透，赶紧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江翊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这个给你，上次说的光影技巧我又补充了一些，结合了我们上次看的那部动画电影里的画面分析，还有今天发传单时观察到的夕阳光影变化。”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心上，“其实……我发传单不全是为了买器材，也想攒钱买套专业画材送你，看你很喜欢画画，上次说马克笔快用完了。”
林溪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心里像打翻了奶茶杯，甜滋滋的液体漫得到处都是，连指尖都变得暖暖的。她刚想说话，就被跑回来的陆知行打断：“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买来了，草莓味的，超大一个！”他把塞进林溪手里，粉红色的糖丝沾了她一脸，像只偷吃的小花猫。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交叠成温暖的形状。林溪舔着，甜腻的糖丝粘在嘴角，看着江翊戴着粉色手套的手偶尔挥一下，赶走落在肩头的雪花，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暖意。她突然觉得，这个寒假最珍贵的不是画本里的涂鸦，而是发现了朋友们不为人知的一面——陆知行大大咧咧下的细心，总能在尴尬时解围；苏晓晓八卦背后的关心，用她的方式守护着朋友；还有江翊沉默外表下的坚韧与温柔，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还不忘温暖别人。
快到岔路口时，林溪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画本递过去：“这个给你，看。”最后一页画着四个发传单的小人，戴粉色手套的江翊站在中间，旁边的陆知行举着传单做鬼脸，苏晓晓笑得露出牙齿，自己则捧着传单脸红。旁边用彩色铅笔写着：“劳动最光荣，友谊最珍贵。”江翊翻开画本时，发现里面还夹着张电影票根，是他们上次一起看的动画电影，边缘被细心地压平了。
“画得很好。”江翊的指尖轻轻抚过画中的小人，眼里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会好好收藏的，放在我的笔记里。”他把画本小心地放进书包，拉链拉得格外轻，像是在保护什么珍宝。林溪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觉得这个寒假的句号画得格外圆满，所有的温暖都被妥帖收藏。
回到家，林溪把今天的经历画进画本里：电影院门口飘扬的传单，江翊冻红的鼻尖，粉色的毛线手套，奶茶店里氤氲的热气，还有夕阳下拉长的四个影子。每一笔都带着温暖的笑意，仿佛能透过纸张闻到的甜香和奶茶的醇厚。
睡前，她看着书桌上的马克笔，突然明白了江翊说的“社会实践”。那些在试卷和公式之外的时光，那些观察人间烟火的瞬间，那些朋友间的互相陪伴，才是成长最珍贵的养分。就像江翊在传单背面写下的电影推荐语：“生活本身就是一场精彩的电影，每个努力的瞬间、每次真诚的陪伴，都值得被记录，被珍藏。”
夜色渐深，林溪抱着画本进入梦乡，梦里她和朋友们还在电影院门口发传单，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江翊戴着粉色手套的手里攥着传单，传单上画着四个笑得灿烂的小人，背景是永远不会落下的夕阳，温暖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