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观星台。
此处本是接引周天星力，推演天机之所在，平日里清辉缭绕，祥和平静。但此刻，台顶大殿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六位刚刚从万魔渊败退而归的化神修士，各自盘坐调息，脸色皆是不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丹药的苦涩气息。殿内侍立的几位元婴长老，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脸上写满了惊惧与茫然。
败了。
集合此界几乎最顶尖的六位化神，调动数十位元婴修士布下大阵，试图加固那摇摇欲坠的封印，结果却是在墨长老本体隔空一击之下，一败涂地，伤亡惨重。若非六人见机得快，及时遁走，恐怕今日便要有人陨落在那魔掌之下。
“炼虚……这便是炼虚之威吗？” 碧波阁阁主水镜先生声音微颤，她原本雍容的面容此刻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惊悸，“隔着残破封印，一击便让我等溃败……若其真身降临……”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绝望已弥漫开来。
万佛宗了尘大师低诵一声佛号，脸上慈悲之色更浓，却也带着深深的无力：“阿弥陀佛。魔威滔天，非我等力所能及。莫非真是苍生劫数难逃？”
天剑宗宗主剑无痕猛地一拍身旁玉几，坚硬的玉石瞬间布满裂纹，他脸色铁青，眼中却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劫数？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魔头破封而出，屠戮众生不成？！我辈修士，逆天而行，何曾惧过劫数！纵是身死道消，也要崩掉它几颗牙！”
“剑宗主，匹夫之勇于事无补。” 玄机子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他受创最重，气息依旧不稳，“墨老魔的实力，已非化神层次可以衡量。其魔力之浩瀚，意志之凶戾，远超我等认知。硬拼，只是徒增伤亡。” 他看向众人，眼中充满了血丝，“为今之计，唯有……早做最坏打算，收缩力量，保全宗门火种，或可……寻求退路。”
“退路？” 百草真人苦笑摇头，“玄机道兄，此界虽大，又有何处可退？魔灾一旦全面爆发，何处是净土？更何况，墨老魔若吞噬此界生灵，实力更进一步，即便有隐秘小界，又能躲藏几时？”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大殿淹没。连最为德高望重的玄机子都提出了“退路”二字，可见局势已恶劣到何种地步。
赵南始终沉默地坐在一旁，调息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其他人的悲观绝望不同，他的眼神深处，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火焰，并非盲目的愤怒，而是源于更深层次的认知与决断。
墨长老本体那绝对的力量碾压，确实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是一丝恐惧。但那恐惧，并未摧毁他的道心，反而像是一把重锤，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犹豫彻底砸碎！
化神，在此界已是巅峰，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依旧不堪一击。这条路的尽头，若只是化神，那么面对墨长老，乃至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强大的敌人，终究是死路一条。
他想到了太初魂佩传递出的那残破玉璧的景象，那宏大无边的道韵，那超越想象的层次。他想到了“混沌卷”中关于“集齐碎片，开启超脱之路”的记载。
他想到了自己丹田内，那枚与“断厄”凶器同源、代表着终极破灭法则的残片。
一生一灭，一始一终。
寻常修士，得其一便是天大的机缘或是劫数。而他，两者兼得。这绝非偶然。这或许是危机，但更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玄机子等人的争论，他听在耳中，却并未完全认同。退路？此界若亡，退路何在？保全火种？不过是延缓灭亡的时间罢了。
真正的生路，不在于躲藏，而在于……超越！
超越化神，超越此界的极限！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气氛愈发沉闷之际，赵南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瞬间吸引了大殿内所有的视线。
“玄机道兄，诸位道友，”赵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墨长老之强，我等亲身领教，确非虚言。硬拼，确是以卵击石。”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铿锵有力：“然而，若只因敌人强大，便心生怯懦，只思退路，那我等修行千年，逆天争命，所为何来？”
剑无痕目光一凝，看向赵南：“紫雷道友，你有何高见？”
赵南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众人：“墨长老之所以能碾压我等，皆因其境界已半只脚踏入‘炼虚’之境。力量层次的本质差距，非数量可以弥补。”
“你的意思是……” 水镜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不错。”赵南迎着她的目光，重重颔首，“唯有寻求同样超越化神的力量，方能与之抗衡，为此界争得一线生机！”
“超越化神？”了尘大师皱起眉头，“紫雷道友，化神之上，飞升之路已断万年，此乃共识。即便古籍中有零星记载，也是虚无缥缈，如何寻求？”
“路，是走出来的。”赵南语气坚定，“飞升之路或许已断，但大道三千，未必没有他途可通至高。” 他并没有直接提及太初魂佩和五行本源，这两件事关他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轻易泄露。但他可以提出一个方向，一个足以让在绝望中的众人看到一丝微光的构想。
“我曾于一些极其古老的残卷中看到过推测，”赵南斟酌着语句，半真半假地说道，“上古时期，天地规则完善，修士突破化神后，并非只有飞升一途。亦有前辈大能，另辟蹊径，通过凝聚天地间最本源的法则之力，如五行、阴阳、生死等，重塑根基，于体内开辟内天地，从而突破世界桎梏，达到堪比甚至超越飞升的境界。”
“凝聚本源法则？开辟内天地？” 玄机子眼中爆发出精光，身为天衍宗大长老，他对各种上古秘辛了解最深，此刻被赵南一点，立刻联想到了许多模糊的记载，“道友所言……莫非是指那传说中的‘以力证道’、‘内圣外王’之法？”
“正是类似之法。”赵南点头，“此法艰难万分，需要莫大机缘与毅力，更需要寻找到足够精纯的本源之力。但，这或许是当前唯一的希望。”
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位化神修士都被赵南这个大胆的构想震撼了。超越化神，不走飞升之路，而是通过凝聚本源，自成天地！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结合赵南新晋化神便展现出的惊人实力，以及他此刻无比认真的态度，又让人无法轻易否定。
“五行本源……阴阳本源……这些传说中的力量，早已在此界绝迹，如何去寻？” 百草真人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绝迹，不代表不存在。”赵南目光望向殿外无垠的星空，“此界广袤，尚有许多未曾探索的绝地、秘境。或许，在那些地方，还残留着上古时期的本源痕迹。更何况，此界之外，更有诸天万界……”
他的话语，为众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绝望之中，终于透进了一缕微光。
剑无痕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斗志：“紫雷道友所言，虽似渺茫，但总好过坐以待毙！我天剑宗，愿倾力支持道友探寻此路！”
了尘大师双掌合十：“若能救苍生于水火，我万佛宗亦愿尽绵薄之力。”
水镜先生和百草真人对视一眼，也缓缓点头。探寻超越化神之路，纵然希望渺茫，也值得一试。
玄机子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罢了。既然常规之法已无效，或许……真的需要行非常之事。紫雷师弟，你既有此心，又有此缘（他隐约感觉到赵南有所隐瞒，但并未点破），便放手去做吧。天衍宗藏经阁内所有关于上古本源之力的记载，你可随意查阅。联盟资源，也会向你倾斜。”
一场关乎此界命运的会议，基调从此改变。从如何防御、如何退却，转向了如何……进攻，如何超越！
散会后，赵南独自一人站在观星台边缘，俯瞰着下方云海翻腾。苏婉儿悄然来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支持与担忧清晰可见。
“婉儿，”赵南轻声道，“我要去寻找五行本源。前路未知，凶险难测。”
苏婉儿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声音温柔却坚定：“我知道。你去哪里，我便在哪里。我的水系功法，或许对感悟水之本源有所帮助。”
赵南心中一暖，反手握紧了她的柔荑。
超越化神之路，注定孤独而漫长。但此刻，他并非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