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诉心曲，清风暖阳蕴情长
京城的秋意浸透着庭院，石榴树的叶片边缘泛着浅黄，枝头沉甸甸的果实坠着，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的响动。沈清沅站在回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坠，那片叶脉纹路早已被她摸得熟稔。听到丫鬟说陆景渊的仪仗到了街口，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尖泛出浅浅的白。
“姑娘，该往前厅去了。”丫鬟轻声提醒。
沈清沅颔首，理了理襦裙下摆的兰草纹，尽量让步伐显得平稳。穿过庭院时，视线越过雕花的月洞门，恰好撞进一道挺拔的身影里。陆景渊刚下马车，玄色侯服衬得他肩背愈发宽阔，腰间长剑的穗子垂着，随动作轻轻晃动。他的目光像是有牵引，瞬间就锁住了她，眼底的锐利被一路风尘磨得柔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牵挂。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清沅的心跳漏了半拍，像是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指尖在玉坠上用力按了按，才稳住心神，继续往前走。
“陆大人。”她走到近前，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比平日轻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陆景渊快步迎上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细细打量。半年未见，她似乎清瘦了些，眉宇间的沉静依旧，只是眼尾悄悄染上了一抹浅红，像是被秋风拂过的花瓣。“沈姑娘，别来无恙。”他开口，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微哑，却依旧温润，“一路惦记，见你安好，便放心了。”
“托陆大人的福，一切安好。”沈清沅抬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太过灼热，她连忙移开视线，落在他肩头沾着的些许风尘上，“大人一路辛苦，快进屋歇息吧。”
沈修这时从内厅走出，笑着拍了拍陆景渊的肩膀：“景渊，可算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快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
三人走进前厅，暖炉里燃着淡淡的桂花熏香，驱散了秋日的凉意。丫鬟奉上热茶，沈修与陆景渊寒暄着边境的事，沈清沅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陆景渊那边飘。他说话时身姿挺拔，指尖偶尔摩挲着茶杯边缘，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硬朗，却在提及“野狼谷一战多亏姑娘妙计”时，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真切的笑意。
沈清沅连忙垂下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脸颊泛起的热意。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带着温度，熨得她心口微微发烫。
“此次回京，陛下可有旨意？”沈修问道。
“陛下让我回京述职后，便留在京城任职，不再返回镇北。”陆景渊语气平静，目光却悄悄掠过沈清沅，“边境已稳，是时候回来了。”
沈清沅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茶水晃出些许，溅在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快速敛去，只是心跳却像擂鼓般，在胸腔里不停回响。他说，他回来了，不再走了。
这个念头在心底反复盘旋，让她有些失神，连沈修后续的话语都没听清。直到陆景渊从怀中取出锦盒，递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沈姑娘，此次凯旋，无以为谢。”陆景渊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想起你曾提及向往西域星河，便让人雕了这块吊坠，望你不弃。”
锦盒打开，羊脂玉的星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每一颗星星的纹路都雕刻得极为细致，像是把整片西域的星空都浓缩在了这块玉石上。沈清沅的指尖轻轻触碰上去，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心底却涌起一股暖流。
“多谢陆大人，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我……”
“一点心意而已。”陆景渊打断她，目光真诚，“若不是你，野狼谷一战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份恩情，岂是一件礼物能报答的？”
沈修在一旁笑着点头：“清沅，景渊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
沈清沅点点头，将锦盒小心收好，指尖却依旧能感受到玉石残留的凉意。她抬眼看向陆景渊，轻声道：“大人的心意，我收下了。往后若有需我相助之处，大人尽管开口。”
陆景渊眼中笑意更深：“好，我记着了。”
又坐了片刻，沈修借口去看沈安，起身离开，前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彼此略显清晰的呼吸声。
沈清沅有些不自在地搅动着茶杯，目光落在杯底的茶叶上，不敢抬头看他。陆景渊坐在对面，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从她泛红的耳根，到她微微抿起的唇，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被他收入眼底，心中像是被温水浸泡着，柔软得不像话。
“沈姑娘，”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放得轻柔，“沈安小公子近来可好？那只小狐狸，他还喜欢吗？”
“很好，”提到沈安，沈清沅的语气放松了些，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安安已经会爬了，整日缠着小狐狸玩，连睡觉都要抱着。”
“那就好。”陆景渊笑着道，“能让他开心，我便放心了。”
他顿了顿，又道：“之前在信中，你说京城的石榴花开得热烈，今日来看，虽已结果，却也别有韵味。”
“是啊，这棵树是我刚来时爹种下的，如今已经三年了。”沈清沅抬起头，看向窗外的石榴树，眼中带着些许感慨，“从开花到结果，倒像是见证了许多事。”
见证了她穿越而来的惶恐，见证了与沈修林砚的相依，见证了与他跨越千里的尺素传情，也见证了这场久别重逢的悸动。
陆景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石榴树的枝叶繁茂，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啊，许多事，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轻声道，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就像我从前只想着守护边境，如今……却多了些牵挂。”
沈清沅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却不敢接话，只能低下头，指尖紧紧攥着衣袖，感受着脸颊越来越热的温度。
陆景渊看着她羞涩的模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她的心意是慢热的，像春日的嫩芽，需要慢慢浇灌，才能悄然生长。他愿意等，等她慢慢敞开心扉，等她愿意直面这份跨越千里的情愫。
“天气甚好，不如我陪姑娘在府中走走？”他站起身，语气温和。
“好。”沈清沅点点头，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刻意拉长这段时光。秋风拂过，带来淡淡的桂花香，落在他们的肩头。陆景渊偶尔会说起边境的趣事，说戈壁上的日出，说星空下的篝火，说将士们偶尔的嬉闹，沈清沅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眼中满是向往。
“若有机会，我想带你去看看西域的星空。”陆景渊转头看她，眼中带着认真，“比书中记载的，还要壮阔得多。”
沈清沅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星光，比玉石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好啊，”她轻声应道，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若有机会，想去看看。”
陆景渊心中一喜，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知道，这声“好啊”，是她心防松动的信号，是他们之间，最温柔的默契。
走到庭院深处的凉亭下，沈清沅率先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递给他：“这个，是我亲手缝制的，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叶，可提神醒脑，抵御风沙。大人在京城或许用不上，但……留着当个念想也好。”
香囊是浅青色的，绣着小小的薄荷叶，针脚细密，带着淡淡的清香。陆景渊接过，入手温润，像是握住了一片春日的清凉。他低头看着香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衣襟内取出一物，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是一只编得极为精巧的草老虎，草叶虽已有些干枯发黄，却被保存得完好无损，边角处甚至能看到被反复摩挲的痕迹。
沈清沅的目光落在草老虎上，瞳孔微微一缩，眼中满是惊讶：“这……这只草老虎，你竟然还留着？”
那是他们初遇不久，他奉命前往边境探查，她听闻西域多蚊虫风沙，便连夜编了这只草老虎，里面藏了晒干的艾草和薄荷，既能驱蚊，又能稍稍抵御风沙。后来他返回镇北，她又编了一只送他，没想到，他竟一直带在身上。
陆景渊看着手中的草老虎，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草叶：“自然留着。”他抬眼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姑娘亲手所编，陪我走过了镇北无数个风沙漫天的日夜，既是驱蚊的好物，也是一份念想。每次看到它，便想起姑娘的细致周到，心中便多了几分安稳。”
沈清沅的眼眶微微发热，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从未想过，这样一只简陋的草老虎，他竟会如此珍视，随身携带这么久。
“只是草编的物件，不值什么钱，没想到大人竟这般爱惜。”她垂下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于我而言，却是无价之宝。”陆景渊轻声道，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因为是你送的，便格外珍贵。”
他说着，将香囊凑近，小心地与草老虎系在一起，然后一同贴身放进衣襟内，感受着两份来自她的温暖紧紧贴着心口。“多谢姑娘，香囊我很喜欢，与这草老虎一起，便是最好的念想。”
两人坐在凉亭里，偶尔说几句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庭院中的景致。阳光慢慢西斜，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像是被时光悄悄系在了一起。那只干枯的草老虎，像是一条无形的线，将过去与现在串联起来，藏着他们未曾言说的牵挂与默契。
沈清沅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早已不是简单的战友情谊。从初遇时的草老虎，到尺素传情的牵挂，再到如今久别重逢的悸动，这份感情像藤蔓般，早已在心底悄悄蔓延。只是，她习惯了慢热，习惯了小心翼翼，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纳这份跨越千里的缘分。
陆景渊也知道，他不急。他已经回来了，不再离开，有的是时间，陪她慢慢走下去。他看着她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梢，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星光，心中满是安宁。
夕阳西下，陆景渊起身告辞。走到府门口，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回廊下的沈清沅，眼中满是温柔：“沈姑娘，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陆大人慢走。”沈清沅微微躬身，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口，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腰间的星辰吊坠，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晚风拂过，石榴树的叶片簌簌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未完的情愫。这场久别重逢，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却在草老虎的牵挂、香囊的温柔里，藏着心照不宣的深情。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时光，足够他们慢慢诉说，慢慢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