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来信
第八章 绣品里的试探
第二日清晨，林砚刚到“野砚坊”，就见伙计匆匆来报，说“府里的柳姨娘来了，在前厅等着呢”。
“柳姨娘？”林砚手里的丝线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昨日在府里见到的淡紫色襦裙女子。她皱了皱眉，却还是吩咐阿桂：“把人请进来吧，再泡壶六安茶。”
没一会儿，柳姨娘就跟着伙计走进来。她今日换了身水绿色襦裙，手里捧着个绣绷，见了林砚，先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礼，语气比昨日更显热络：“夫人，妾身今日来，是特意给您送样东西。”
她把绣绷递过来，林砚低头一看，上面绣着株并蒂莲，针脚细密，颜色搭配也雅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姨娘有心了，”林砚接过绣绷，指尖轻轻拂过丝线，“只是我平日里忙着绣坊的事，怕是辜负了姨娘的心意。”
“夫人说的哪里话，”柳姨娘笑着坐下，目光却在坊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清沅昨日画的小兔子样稿上，“妾身听说，这绣坊能开起来，多亏了夫人和小姐的巧心思。从前夫人就爱绣花，只是那时身子弱，绣一会儿就累了，如今瞧着，倒是比从前精神多了。”
林砚心里一动——来了。她故意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许是这两年养得好，从前的事，我倒记不太清了。”
这话像颗小石子，落在柳姨娘心里。她端茶的手顿了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掩去，笑着说：“也是，夫人去年落水后伤了脑子，记不清从前的事也正常。说起来，去年夫人落水那天，妾身还去湖边寻过您呢——那天风大，妾身见您一个人站在湖边，想劝您回去，可喊了好几声，您都没应，等妾身跑过去，您已经……”
她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住，眼神却紧紧盯着林砚的反应。林砚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平静：“劳姨娘挂心了，那天的事，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正说着，阿桂端着点心走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插了句嘴：“夫人，去年您落水那天，我好像也看见柳姨娘在湖边了，只是那时我忙着给您拿披风，没敢多停留。”
柳姨娘的脸色瞬间白了白，连忙解释：“是啊，那天妾身也是担心夫人才去的，只是没赶上……”
林砚没接话，反而指着桌上的样稿，转移了话题：“姨娘看这小兔子怎么样？是沅沅画的，我想着绣在帕子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柳姨娘顺着她的话头看过去，勉强笑了笑：“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跟夫人一样。对了，妾身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夫人了，这绣品您要是喜欢，妾身以后再给您绣些。”
她说完，匆匆起身告辞，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连落在椅背上的帕子都忘了拿。林砚看着她的背影，拿起那方帕子——帕角绣着朵小小的海棠，和她昨日送来的并蒂莲绣品一样，针脚里都藏着种刻意的工整，反而显得有些拘谨。
“东家，这柳姨娘看着就不对劲，”阿桂凑过来，小声说，“去年您落水后，府里就有传言，说那天有人看见柳姨娘在湖边跟您说了话，只是没人敢跟老爷提。”
林砚把帕子叠好，放进抽屉：“我知道。她今日来，就是想试探我记不记得去年的事。”她想起昨日沈修说“不用在意她”，心里却更清楚——这柳姨娘，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发。
傍晚回到家，林砚刚走进院子，就见沈修站在石榴树下，手里拿着个小布包。见她回来，他走上前，把布包递过来：“今日路过西市，看见这个，觉得你会喜欢。”
林砚打开布包，里面竟是个小小的青铜指北勺，比她在庙会买的那个更精致，勺柄上还刻着细微的花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上次在庙会，见你盯着它看了很久，”沈修的声音很轻，“掌柜的说，这是西域来的，能指方向。”
林砚心里一暖，把指北勺握在手里。她抬头看着沈修，忽然想起柳姨娘今日的试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今日柳姨娘去了绣坊，还提了去年我落水的事。”
沈修的脸色沉了下来，沉默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了。以后她再去烦你，你不用理她，有我在。”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林砚忽然觉得，就算有柳姨娘这样的麻烦，就算不知道苏野在哪里，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她握着手里的指北勺，忽然想起苏野在阿尔金山说的话——“只要知道方向，就不会走丢”。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