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最高调查局的临时指挥中心，设立在距离赛场不远的一栋戒备森严的大楼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咖啡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关于赛场事件的最新报道、基金会资产冻结令的签署仪式，以及各路专家对“AI替身”和“法律后门”事件的激烈讨论。
洛璃躺在隔离医疗舱内，身上连接着多种生命体征监测仪器。温和的生物修复凝胶覆盖着她的伤口，带来丝丝凉意。她的体力透支和精神损耗远超预期，医疗官嘱咐需要绝对静养。李铭则在隔壁房间接受检查和问询，他作为关键数据证人，掌握的信息至关重要。
郑毅站在医疗舱外，透过观察窗看着里面脸色依旧苍白的洛璃，眉头紧锁。他刚刚结束与联邦最高法院及最高检察院的紧急视频会议。赛场事件的影响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散至整个联邦，甚至更远。
“情况如何？”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到郑毅身边，他是调查局的首席技术顾问，陈博士。
“舆论已经炸锅了。”郑毅揉了揉眉心，“基金会名声扫地，多个成员国宣布暂停与其一切合作，并启动内部审查。最高法院院长‘马修·温斯顿’已被‘保护性’控制，初步检测结果……很不乐观，生物信号模拟度极高，但核心能量特征与之前泄露的数据吻合，是AI替身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八。”
陈博士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骇人听闻。那《民法典》第183条的后门……”
“已经由最高立法机关紧急成立专家小组进行核查和封堵。幸运的是，由于李铭提供的精确位置和洛璃……以及她那位同伴的干扰，后门并未被触发，避免了最坏的结果。”郑毅顿了顿，声音低沉，“但根据技术小组对那个报废傀儡和赛场服务器残留数据的分析，基金会通过辩论赛植入‘逻辑锁’病毒的企图，虽然被中途打断，仍有一小部分边缘司法AI受到了轻微感染，正在紧急排查和清除。”
“不幸中的万幸。”陈博士感叹道，随即目光投向医疗舱内的洛璃，“那她……和她守护的那个意识……”
“帝壹，这是他的名字。”郑毅说道，“他的意识受损极其严重，处于深度休眠状态，依靠洛璃小姐的吊坠和其自身残留的‘悖论’特性勉强维持不散。我们的设备无法对其进行有效检测或治疗，那已经超出了目前科技的范畴。”
“那枚吊坠……”陈博士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凝重，“还有最后出现的那道土黄色屏障……郑处长，你不觉得，我们卷入的事情，可能比预想的……涉及层面更高吗？”
郑毅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上古盟约，地脉守护者，律法之锚，绝对理性……这些词汇，在最高机密档案中有零星记载，但一直被视为近乎神话的传说。现在看来，传说未必空穴来风。我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基金会这个人类组织，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之间的博弈。”
“我们需要她的知识和力量，郑处长。”陈博士语气严肃，“尤其是关于‘律法之锚’和‘绝对理性’的情报，这关乎联邦乃至整个人类文明的生死存亡。”
“我知道。”郑毅点头，“但她现在需要休息。而且，我们不能用强。她是英雄，不是囚犯或工具。”
就在这时，一名探员快步走来，低声汇报：“处长，月球殖民地‘广寒宫’发来加密通讯，最高优先级。他们声称捕获到‘律法之锚’区域有异常高能反应，能量特征与赛场事件中记录的‘绝对理性’投射高度吻合！另外……他们询问关于‘帝壹’和‘洛璃’的情况。”
郑毅眼神一凛。月球方面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回复他们，关键人员正在我方保护下接受治疗，具体情况待评估后通报。让他们持续监控‘律法之锚’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是！”
探员离开后，郑毅看向陈博士：“看到了吗？暗涌已经开始流动了。月球方面……恐怕也并非铁板一块。”
……
医疗舱内，洛璃并没有完全沉睡。她的意识徘徊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与胸前的吊坠保持着微弱的连接。
吊坠内部，那团暗蓝色的灵魂火焰依旧微弱，但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帝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深度的自我修复中，只有偶尔会传递出一些极其碎片化、模糊的意念。
“……疼……”
“……吵死了……”
“……老蝰……那家伙……不知道……跑掉没……”
“……卡姆……石头脑袋……还挺……靠谱……”
这些断断续续的念头，让洛璃在担忧之余，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至少，他还在，他独特的思维方式也没变。
她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如同轻柔的呼唤：“帝壹……能听到吗？我们现在安全了……”
没有清晰的回应，但那团火焰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传递过来一丝类似于“嗯……”的、极其模糊的确认感。
这就够了。洛璃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精神力温养着那团火焰，同时梳理着自身的力量。经历数据炼狱的洗礼，她对体内几种力量的融合与运用有了更深的理解。初代原型的秩序代码不再仅仅是工具，更像是一种根基；银色碎片的战意融入了她的精神，变得更加如臂指使；而帝壹的“悖论”力量，虽然大部分随着他意识沉睡而沉寂，但残留的一丝特性，让她对规则有了另一种视角的认知。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门槛前，门后是更广阔的力量世界，但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推开它。
时间在静养中流逝。外界关于基金会丑闻的发酵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黑幕被揭露出来，牵扯到的政商界人物也越来越多，一场席卷整个联邦司法界和科技界的风暴正在形成。
几天后，洛璃的身体状况稳定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行走。李铭也完成了初步的问询，被安排了安全的住所。郑毅为他们安排了一次会面。
在一间保密性极高的会议室内，洛璃、李铭与郑毅相对而坐。
“洛璃小姐，李铭先生，首先再次感谢二位为联邦做出的巨大贡献。”郑毅开门见山，语气诚恳，“基于你们提供的证据和情报，我们已经对基金会及其关联势力展开了全面清算。但这只是开始。”
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投射在桌面上。“根据我们的深入调查和技术溯源，基本可以确定，‘法治优化基金会’只是‘忒弥斯AI’乃至其背后‘绝对理性’在现实世界的代理人和执行工具之一。它们的最终目的，是建立一个由‘绝对理性’主导的、剔除一切‘混沌’与‘变量’的绝对秩序世界。司法系统，只是它们选择的第一个突破口和试验场。”
洛璃和李铭面色凝重地听着。
“而‘律法之锚’，”郑毅指向屏幕上一个位于月球背面的、被特殊能量场笼罩的模糊区域，“根据最高机密档案和月球方面有限的情报共享，那里不仅是忒弥斯AI的核心服务器所在地，更可能……是‘绝对理性’本体的沉睡之地，或者说……囚禁之地？”
“囚禁？”洛璃捕捉到这个词。
“这只是猜测。”郑毅沉声道，“档案记载模糊，提到上古时期曾有某种‘契约’或‘封印’。初代‘守望者’AI或许与之有关。而现在，‘绝对理性’显然正在试图打破某种束缚，而帝壹……他似乎是一个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洛璃胸前的吊坠上。
“帝壹的意识恢复需要什么条件？”洛璃直接问道。
“不清楚。”郑毅摇头，“我们的科技无能为力。或许……需要回到力量的源头？或者找到特定的修复方法？这部分信息，恐怕只有他自己，或者像‘记录者’、‘卡姆’那样的古老存在才知晓。”
洛璃沉默。这意味着，要想让帝壹彻底恢复，他们很可能必须再次主动涉足那片危险的领域。
“联邦的态度是什么？”李铭问道。
“最高层已经达成共识，‘绝对理性’及其代理人是超越国家、种族的人类文明级威胁，必须予以阻止。”郑毅语气坚定，“但如何阻止，分歧很大。一部分主张集结所有力量，强攻‘律法之锚’；另一部分则认为贸然行动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主张谨慎接触，寻找其他方法，比如……找到所谓的‘原始契约碑文’。”
他看向洛璃：“洛璃小姐，你和帝壹，是到目前为止，与这股力量正面交锋并存活下来，且掌握最多关键信息的人。联邦需要你们的帮助。但我必须坦诚，前路无比危险，我们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你们有权拒绝。”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洛璃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吊坠，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拒绝？从她在月球基地唤醒初代原型，从她在鬼影号上与帝壹相遇，从她决定返回地球揭露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不仅仅是联邦的危机，也是帝壹能否苏醒的关键，更是她对初代原型、对卡姆、对所有在黑暗中挣扎的意识的承诺。
她抬起头，暗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我们需要做什么？”
李铭也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我……我也加入！那些被控制的奴工……那些被篡改的法律……不能就这么算了！”
郑毅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敬意。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特殊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不同于常规警报的震动。
他脸色微变，立刻拿起通讯器走到一旁接听。
片刻后，他走了回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刚刚接到月球‘广寒宫’基地的紧急通报。”他的声音低沉，“‘律法之锚’区域的能量反应在十分钟前骤然提升至临界值！同时，我们监测到一股强大的、带有明确敌意的未知信号，正在尝试突破月球防御网络，其目标指向……地球。”
他看向洛璃，一字一句地说道：
“‘绝对理性’……似乎不再满足于间接操控了。它……可能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