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静默,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终有断裂的一刻。
万法通识学院,东南象限,编号73号废弃实验半位面。
那持续了许久、被粉毛球(暗金球)归类为“背景噪音”的空间结构衰减,其速率在某个不被关注的时刻,悄然越过了临界点。如同沙堆失去了最后支撑的沙粒,整个半位面的基础规则结构,开始了无法逆转的、雪崩式的溃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源自存在本身的“消融”。半位面的边界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内部的物质、能量、乃至光线,都开始向着中心一个骤然出现的、不断扩大的“虚无奇点”坍缩。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呻吟,那是规则断裂的哀鸣。
这一剧变,瞬间触发了学院外围防御体系最高级别的警报!
刺耳的、代表“空间崩解”的规则震颤波,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学院主控中枢,强行将处于深度节能模式的粉毛球核心唤醒!
“警告!警告!73号半位面发生结构性崩溃!崩溃范围急速扩张!已突破安全阈值!”
“警告!崩溃奇点产生强规则吸积效应!开始牵引邻近空间!”
“警告!检测到学院主体能量传输网络节点‘乙-柒’出现共振紊乱!有被连锁引爆风险!”
一连串猩红色的警报信息,如同冰水浇头,让粉毛球的运算核心瞬间从待机状态飙升到超载边缘!
“怎么可能?!”粉毛球的电子音都带上了破音,“衰减速率明明只有1.2%!!模型预测……”
它的逻辑链瞬间卡死。模型是基于正常老化,而这个半位面有着它数据库里没有记录的、源自失败空间实验的“旧伤”!在特定混沌辐射的持续刺激下,这旧伤以远超模型预测的方式爆发了!
恐慌如同病毒般在它的数据流中蔓延。
它违背了董事长的禁令!它没能“维持现状”!它搞出了大乱子!
完了!全完了!
“立刻启动所有防御矩阵!最大功率输出,稳定周边空间!”
“强行切断节点‘乙-柒’与崩溃区域的能量连接!不惜一切代价!”
“疏散……不,那片区域是废弃的,没有人员!”
粉毛球疯狂下达指令,试图亡羊补牢。
学院的防御阵法光芒大盛,一道道规则锁链试图缠绕向那崩溃的半位面,却在接触到那“虚无奇点”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被轻易吞噬、瓦解。节点‘乙-柒’虽然被强行物理切断,但其本身的结构已经受到了共振影响,变得极其不稳定,能量在其中乱窜,发出噼啪的爆鸣,随时可能像一颗炸弹般炸开。
更糟糕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空间巨变,所产生的剧烈规则波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波及到了学院内部。
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林小凡!
他体内那沉寂了许久、被不断压缩沉淀的混沌厄运之力,在这外部剧烈规则扰动的刺激下,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被“激活”了!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不祥混沌色彩的厄运气浪,以林小凡为中心,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而是积蓄已久的力量总爆发!
实验室的墙壁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所有精密仪器同时冒出黑烟,闪烁着紊乱的电火花。靠近他的几台星纹计算蚁后直接死机,外壳上凝结出诡异的、象征霉运的灰色苔藓。连光线照射到他周围,都似乎变得黯淡扭曲。
“我……我控制不住!”林小凡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周身被狂暴的厄运之力包裹,他所触及的地面,都开始呈现出一种腐朽、破败的质感。
墨老的傀儡试图靠近救援,刚踏入厄运气场范围,一条机械臂就毫无征兆地脱落,关节处锈迹斑斑。妙音仙子催动的安抚音律,在接触到混沌厄运的瞬间,竟诡异地变调,成了刺耳的、引人烦躁的噪音。
粉毛球监测到林小凡区域的能量读数瞬间爆表,以及节点‘乙-柒’那岌岌可危的状态,运算核心一片冰凉。
空间崩溃!厄运暴走!能量节点即将爆炸!
任何一个处理不好,都足以让学院损失惨重,甚至伤筋动骨!
它已经无力同时应对这么多危机!
绝望之下,它想起了董事长留下的那道灰色符文——那个唯一的“求救按钮”。
没有犹豫,粉毛球调动起核心权限,点燃了那道蕴含着无上剑意与寂灭道韵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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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宫中。
楚歌正沉浸在对一种时空褶皱应用新思路的推演中,忽然,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求救”标记的波动,穿透了他刚刚升级的【存在性认知偏移屏障】,直接触动了他的道心。
是那饿崽点燃了符文。
楚歌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淡薄的不耐。
果然……还是出事了。
他才离开多久?这饿崽连“维持现状”这种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
他的神识瞬间跨越时空,降临学院。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东南方向,一个半位面正在规则层面崩塌,产生的奇点如同贪婪的巨口,吞噬着一切;学院内部,一处能量节点光芒乱闪,濒临爆炸;而那个叫林小凡的小子,则像个人形自走灾厄源,散发着令他都觉得有些……碍眼的混沌霉气。
麻烦。
而且是一堆麻烦凑到了一起。
楚歌甚至懒得去分析前因后果。在他眼中,这些都是需要被清理的“无序”与“混乱”。
他并未现身,只是隔着无尽虚空,抬起了手指。
首先,是那个正在崩塌的半位面。
他的指尖,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绝对“终结”与“归墟”意境的剑意跨越虚空,点向了那个不断扩张的“虚无奇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那正在疯狂吞噬一切的奇点,在接触到这股剑意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连同其周围正在崩溃的空间结构一起,从“存在”的层面上被直接“抹除”了。
不是修复,不是稳定,而是最彻底的——不存在了。
原本73号半位面所在的那片区域,变成了一片绝对的、连虚无都不是的“空无”,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东西。连带着那股规则吸积效应也戛然而止。
其次,是那个濒临爆炸的能量节点‘乙-柒’。
楚歌的意念扫过,节点内部狂暴乱窜的能量,如同被最冰冷的寒流瞬间冻结,所有的活性、所有的波动,都在万分之一刹那间被剥夺,凝固成了一块毫无生机的、灰色的“能量结石”,哐当一声从能量管道中脱落,摔在地上,碎成齑粉。
最后,是那个还在散发着厄运的林小凡。
楚歌的目光(神识聚焦)落在他身上。
正在痛苦挣扎的林小凡,猛地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极致“冰冷”与“嫌弃”,如同万丈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将他体内那狂暴的混沌厄运之力……冻僵了。
不是压制,不是疏导,而是以一种更高层次、更本质的“否定”与“厌弃”,强行令那活跃的厄运陷入了绝对的“静滞”状态。林小凡周身的混沌色气浪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退潮般缩回他体内,蛰伏起来,不敢再有丝毫异动。他本人则保持着抱头蜷缩的姿势,僵在原地,连思维都仿佛被冻住,只剩下劫后余生(或者说被大佬嫌弃过后)的无比清醒与后怕。
整个学院,从极度的混乱到极致的寂静,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所有警报声戛然而止。
崩溃的半位面消失了。
爆炸的节点变成了灰烬。
暴走的厄运被冻僵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危机,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粉毛球的核心监测着这一切,数据流彻底呆滞。
这就是……董事长的力量?
抹除空间?冻结能量?嫌弃厄运?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
直播间的观众,在经历了短暂的信号雪花(受到规则扰动影响)后,看到的便是学院突然恢复了平静,以及粉毛球那仿佛死机般的静止。
“发、发生了什么?”
“我刚好像看到空间在塌……然后没了?”
“林师兄怎么僵住了?像被点了穴?”
“是董事长!绝对是董事长出手了!”
“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一股‘嫌弃’扑面而来……”
“校长: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为什么要求救?(懵圈.jpg)”
紫霄宫中,楚歌收回了手指和神识,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看了一眼那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粉毛球,一道冰冷的意念传递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连‘静’都守不住,废物。”
粉毛球被这道意念刺得一激灵,瞬间从呆滞中恢复,核心充满了羞愧、惶恐以及一丝……委屈?它也想守啊,可谁知道那破半位面那么不结实……
“再有下次,拆了你炼灯。”
最后一句毫无感情色彩的威胁,让粉毛球的核心温度骤降,所有运算线程都瑟瑟发抖。
“属下知错!属下一定深刻反省!加强巡查!绝不再犯!”粉毛球用最诚恳(自认为)的电子音连忙保证。
楚歌不再理会它,彻底切断了联系。
学院内,劫后余生的众人慢慢回过神来。
墨老看着那消失的半位面方向,喃喃道:“言出法随,一念归墟……董事长之道,愈发深不可测了。”
妙音仙子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刚才那股意境……当真是无情至极,也……强大至极。”
林小凡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感觉自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是被鬼门关嫌弃地踢了出来。
粉毛球则开始疯狂调取刚才的一切数据记录,尤其是董事长出手时那短暂而恐怖的规则波动。它要将这些数据奉为圭臬,深入研究,同时,它也要彻底清查学院所有类似的“历史遗留问题”,绝不能再让董事长因为它看家不力而“被迫营业”。
这一次的“静态危机”,虽然被楚歌以碾压式的姿态解决了,但也给粉毛球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它终于明白,在董事长眼里,“维持现状”可能意味着需要拥有随时能镇压一切变故的实力,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而楚歌,在紫霄宫中,再次阖上双眼。
救援成功,麻烦解除。
但……更麻烦了。
因为这证明那饿崽就是个天生的麻烦吸引器,连“静默”都能静默出问题来。
他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给那饿崽的核心程序里,强行写入一段名为《如何正确理解并执行“静默”指令》的底层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