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镜的画面里，那个捧着自己心脏的男人，没有倒下。
他一步一步，走出了金殿，走下了玉阶。
他走向那座他用一生去守护的城池。
他的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碎了殷商王朝的一缕国运，发出无声的悲鸣。
城门口。
妖妃妲己早已等候多时，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如花，眼神却冰冷地像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她没有动手。
她只是对着那颗暴露在天地间的七窍玲珑心，红唇轻启，吐出了一句无声的咒言。
比干高大的身躯骤然僵住。
他手中那颗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而后寸寸碎裂，化作齑粉，消散在朝歌污浊的风中。
他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天空。
轰然倒地。
亚相殒命。
消息传出，天下皆惊。
原本仍在观望的天下诸侯，瞬间找到了最好的借口，纷纷扯起“为亚相复仇”的大旗，响应西岐。
天下反商的怒火，被这一颗忠臣之心，彻底点燃。
殷商国运，于此刻，彻底崩塌。
……
阴暗潮湿的死牢里。
文挚静静听着狱卒带来的死讯，没有哭，也没有嘶吼。
他只是平静地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竹简与刻刀。
他抬起手，狠狠咬破自己的食指。
殷红的血珠，一颗颗渗出。
他以血为墨。
以指为笔。
在那一卷卷冰冷的竹简上，开始书写。
每一次落笔，都像是在燃烧他的生命。
他记录的不是悲伤，而是比干一生的功绩，是纣王如何一步步走向暴虐，是那颗忠臣之心如何在殿堂之上被活生生剖出。
他要为挚友正名！
他要为历史存证！
这，就是他向渭水河畔那位垂钓者，所求来的“公道”！
家将早已用锦囊中的钱财买通了狱卒，但妖妃的爪牙无孔不入。
当最后一卷竹简即将刻完时，几名气息阴冷的妖道冲入大牢，杀气凛然。
“保护大人！”
家将怒目圆睁，拔刀迎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文挚身前筑起一道最后的屏障。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文挚用尽最后一滴心血，在那竹简上，刻下了最后一个字。
“噗嗤！”
一柄长剑洞穿了家将的胸膛，可他临死前，依旧死死抱住一名妖道的腿，为身后那卷血书的送出，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文挚靠着冰冷的墙壁，油尽灯枯。
他的眼前，仿佛看见了挚友比干，正站在牢门外，笑着向他伸出手。
他轻声说。
“比干兄，我为你，为这天下，做完了最后一件事……”
说完，他含笑闭上了双眼。
那卷用两条人命换来的血书，最终被送到了西岐大营，姜子牙的手中，成为了那篇传颂天下，《伐纣檄文》的蓝本。
轮回镜的光幕，缓缓消散。
那股极致的悲壮与决然，却化作了实质般的沉默，死死压在斩仙台上，让每一位仙神都感到窒息。
姜子牙，手持打神鞭，缓缓站起了身。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只是抬头，用那双看尽古今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天空中那道镇压着孙悟空四人的金色法旨。
“玄穹天尊。”
他平淡的称呼，却让所有仙神心头猛地一跳。
“当年封神，元始天尊敕令，凡为大劫应运而生者，无论人、神、妖、仙，皆可凭功绩封神。”
话音落下，他缓缓转身，面向脸色铁青的普法天尊。
“比干忠烈，魂魄当入封神榜，敕封文曲星君。”
“文挚以身存史，以血书檄文，凝聚天下伐纣之心，其功亦在封神之列，当为信史之神。”
“我姜子牙，欠他一个承诺，欠比干一个神位。”
他向前踏出一步。
手中的打神鞭，泛起玄奥的道纹，一股源自鸿蒙的杀伐之气，让周遭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你告诉我，”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心头发颤，“是你的天规大，还是圣人的法旨大？”
林澈看着姜子牙的背影，神情坦然，微微点头。
“丞相，我与比干兄，皆未悔。”
姜子牙没有回头，却给了他最郑重的承诺。
“我知道。”
“所以，这公道，今日我便为你讨回。”
普法天尊被这番话逼得哑口无言，胸膛剧烈起伏。
他可以藐视吕洞宾，可以硬扛孙悟空，但他不敢真的和这位封神执鞭者动手！
可天帝的意志就在头顶，他不能退！
“一派胡言！”
普法天尊强撑着嘶吼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姜子牙！你休要偷换概念！封神榜乃应天地大劫而生的权宜之法，是为‘劫法’！如今三界秩序早已重订，天规才是万世不易的‘常法’！”
“你岂能用一时的‘劫法’，来动摇万古的‘常法’！这是在动摇法理根基！”
他言出法随，周身竟有天条法则的虚影浮现。
斩仙台上空的天帝法旨光芒更盛，那股镇压一切的威势，竟让姜子牙手中的打神鞭都微微一滞！
“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荒谬！”
普法天尊见状，气焰再次嚣张起来，仿佛已占尽法理上风。
“今日，谁也别想凌驾于天规之上！”
就在这天规威严达到顶点的瞬间。
一道悠远、沧桑，不属于三界任何神佛，却仿佛比三界更古老的气息，悄然降临。
这气息温和而厚重，如大地承载万物。
天空中那张不可一世的金色天帝法旨，竟在这气息之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普通的能量波动。
那是一种源自本源的……畏惧！
一个温和中带着一丝笑意的女声，在所有仙神的元神之中，清晰地响起。
“哦？”
“子牙师侄，谁说圣人的法旨，是会过期的旧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