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冲进大气层时，外壳发出刺耳的声音。雷煌紧紧抓住操控杆，手指发白，手臂绷得很紧。他的左臂不断冒火花，电光在皮肤下闪动，像蜘蛛网一样蔓延。他咬牙关掉主引擎，飞船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靠惯性往前滑，像一块烧红的铁掉进黑暗里。
舱内的警报灯一直闪，红光照在墙上。雷煌早就把声音关了。现在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很轻，但还在坚持。艾德琳靠在座位边，脸色很白，额头出汗。她把手贴在脖子上的项圈下面，慢慢把身体里的力量抽出来，放进空气里。周围的探测信号变弱了，监控画面也开始乱跳。
凯莉斯躺在后面，胸口几乎不动。她的翅膀只剩一根骨头，断口露在外面，里面有蓝光照着，像一条快干的河。神经刺还连着雷煌的后颈，虽然断了，但还能传来一些模糊的画面：灰色的走廊、滴水、巨大的机器正在组装……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倒数。
“右边有巡逻队。”她小声说，“三点方向，十秒后经过。”
艾德琳立刻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她的血从指尖滴落，落在控制台缝隙里。符文闪了一下就灭了。监控画面晃了一瞬，飞行器的位置被替换成一段旧记录——编号07-Ex，目的地是废弃矿区，状态已注销。假数据悄悄进了系统。
雷煌把飞船侧倾三十度，躲开雷达。地面越来越近，一座大金属建筑出现在眼前。它嵌在地壳裂缝里，外壁全是管道，一闪一闪地跳动，每次跳都让机身震动。这不像普通建筑，像是活的机器。
“准备降落。”他说，声音很冷。
飞行器擦过高塔顶部，撞出一串火花。最后卡进一个废弃平台，支架断了，机身歪着停下，引擎彻底熄火，只剩热气往上冒。
三人没动。外面脚步声走近，又走远。巡逻队过去了。
雷煌解开安全带，第一个爬出去。他的左臂已经没感觉了，皮肤裂开，露出焦黑的线路，有些地方还在冒烟。他没管这些，用磁场把艾德琳拉上来。她落地时晃了一下，但马上站稳，眼神很利。
凯莉斯起不来。雷煌回头，看见她嘴唇发紫，呼吸很浅。他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她身体很轻，骨头像要碎，体温很低，好像随时会死。
“能走吗？”他问。
她点头，脚刚落地就摇了一下。雷煌扶住她肩膀，三人贴着墙往前走。前面是通道入口，门禁灯一闪一闪，像一只睁着的眼睛。
“地上有压力板。”艾德琳低声说，“每三米一块，踩错就会响。”
雷煌闭眼，义眼开始扫描。电流从他手里流出，顺着墙进入控制盒，破解系统。几秒后，灯变绿，门开了一条缝。他们进去，门恢复原样，没人发现。
走过第一条走廊，到了岔路口。空气里有铁锈味，还有冷却液的味道。头顶通风管嗡嗡响。
“走左边。”凯莉斯突然说。
“为什么？”艾德琳皱眉。
“右边四十七秒后会有气体泄漏，会报警。”她说完，嘴角流出一点银色液体，滴在地上，微微发光。
三人转向左边。走了不到二十米，后面爆炸了，热风吹来，右边冒出浓烟，警报响了。广播说：“b区二级泄漏，封闭程序启动。”
“她说对了。”艾德琳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有点复杂。
“别停。”雷煌抓着凯莉斯的手，“继续走。”
前面是电梯，门坏了，只能用手拉开。里面黑，只有几根电线垂下来。雷煌先滑下去，再用磁场把艾德琳和凯莉斯放下来。每次碰金属，他左臂都疼，但他没表现出来。
下一层很窄，到处是通风口。头顶每隔九十秒就有机器人经过，轮子压地板的声音很清楚。
“不能待太久。”艾德琳靠着墙喘气，“项圈撑不住了。”她看着脖子上的环，已经开始发热，表面有了裂纹，力量快没了。
雷煌看上面的通风口。盖子上有细网，能检测体温和呼吸。靠近就会触发追踪。
他脱下外甲，贴在墙上，用磁场吸住。他先爬上去，再把艾德琳拉上来。最后，他抱住凯莉斯，另一只手用电流把两人提上去。动作很快，没有多余动作。
凯莉斯靠在他肩上，意识模糊。她的主骨忽然震动，像是收到了什么。她睁开眼，瞳孔变成一条线。
“还有三百米。”她小声说，“地下三层，中心位置。”
“你怎么知道？”艾德琳压低声音。
“我看到了。”她说，“红线通向那里。它在叫我。”
艾德琳低头看项圈，已经烫了，裂纹更多。她把它拿下来，放在通风口上方。残留的力量吸引了传感器，读数短暂出错。
“十八秒。”她说，“够我们过去。”
雷煌点头，带着凯莉斯往前爬。通风管很窄，只能趴着走。他的左臂不停碰到金属，每一次都疼得像火烧。但他没停，一点一点往前挪。
艾德琳跟在后面。她脸色越来越差，呼吸短促，但眼神还是锐利的。她知道，每一步都在消耗生命。
前面是另一个出口。雷煌撬开挡板，往下看。一条主通道穿过区域，两边是监控室和能源点。每隔三十米有一队士兵，步伐一致，枪在手上。
“他们不是人。”艾德琳低声说，“动作太整齐。”
雷煌用义眼看清楚。那些士兵盔甲下没有心跳，关节动作完全一样，连脚步误差都不超过0.3厘米。
“是机器。”他说，“只是看起来像人。”
“更危险。”艾德琳说，“它们不会累，不会错，也不会心软。”
凯莉斯突然抖了一下。她的主骨亮了，一道红线投射到雷煌眼前——从这里出发，穿过两道门，指向地下三层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个大架子，中间漂浮着一颗没点亮的核心，散发出让人不安的能量。
“就是那里。”她说，“武器还没做好，但他们快完成了。”
“还有多久？”雷煌问。
“不知道……我看不清时间了。”她声音越来越弱，“我……不行了。”
她头一歪，昏过去了。雷煌立刻用磁场连上她的神经，维持心跳。电流在他掌心流动，小心地保住她最后一丝生命。
“她还活着。”他说，“但不能再用了。”
艾德琳看着出口，算巡逻时间。“九十三秒一轮，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雷煌盯着那条红线，眼神坚定。“等下一波机器人过来，我们就下去。”
“怎么过封锁门？”她问。
“我不用过。”他说，“我要让它自己开。”
他举起左手，对准墙壁。电流从断裂的线路里冲出去，沿着金属钻进系统。他的手臂剧烈抖动，皮肤下的线路一根根炸开，但他没退。
几秒后，远处一个清洁机器人突然转弯，撞上了警报柱。
警铃响了。主通道的灯全变红，所有机器士兵同时转身，朝异常点走去。
封锁门自动打开，应急程序启动。
雷煌抱起凯莉斯，从夹层跳下。艾德琳紧跟其后，落地翻滚。两人贴着墙前进，穿过刚开的门。
通道深处，红光闪烁。远处传来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像潮水一样逼近。
雷煌低头看怀里的凯莉斯。她的主骨只剩一点光，快要灭了。但他知道，她做到了。
“到了。”他说，“你做到了。”
艾德琳摸了摸坏掉的项圈，小声说：“接下来，靠我们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廊尽头是一段斜坡，通向地下三层。
斜坡口站着两个人，穿黑色装甲，肩膀上有x-9的编号。他们的头盔是暗红色的，没有脸，只有两个冰冷的红光在转动。
雷煌停下，右手轻轻碰了下凯莉斯的脸，把她轻轻放在角落阴影里。然后他站起来，看向那两个人。
“帮我掩护。”他对艾德琳说。
她点头，手中凝聚最后一点力量，手指一划，空中留下一道透明屏障。
雷煌向前走，左臂的断口再次爆出电光。他知道，打完这一仗，这条手臂可能再也修不好了。
但他不在乎。
因为终点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