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斯刚说完话，雷煌就停下了动作。
他手臂上的电光消失了，缩回身体里。电流不再往外冲，而是收进骨头附近的储能环。这层能量贴着他的骨骼运行，像一扇关紧的门，挡住外面的精神探测。缇坦正在地下深处搜寻他们的意识信号。如果被找到，意识就会被拖走，变成数据碎片。
雷煌咬紧牙，额头冒汗。维持这种护盾比全力攻击还累，每一点电流都要控制好，不能泄露。他闭上眼，眼睛里的数据还在闪：温度变化、磁场波动、灵能强度……这些都在提醒他，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他转身走向通风管，动作慢了一点。左臂的伤口裂开了，血从指缝滴下，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嗒”的声音。这不是普通的伤，是被守卫的晶刃划开的。刀口带着亚空间粒子，正在慢慢破坏他的神经。如果不处理，三个小时内整条手臂会失去知觉。
艾德琳已经跑到凯莉斯身边，手指按在她后颈的接口上。她的项圈还在发烫，裂纹从锁骨延伸到胸口，边缘泛着暗紫光，那是刚才反制系统过载留下的痕迹。但她顾不上自己，把剩下的灵能压进指尖。一丝蓝白色的能量从她指间渗出，盖住凯莉斯翅膀根部，暂时切断了那股紫蓝色的频率。
那个频率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来自深层区域，是缇坦的核心指令，专门用来唤醒绑定体的量子通道。而凯莉斯，就是那个“容器”。
“它在拉她。”艾德琳说，声音很哑，“频率越来越快，像是要启动了。”
她的手微微发抖。每一次压制都要消耗精神力，她的能量快没了。但她不能停，只要中断一秒，凯莉斯的意识就会被抽走，成为缇坦的眼睛。
雷煌蹲下，右手贴地，机械眼开启扫描模式。画面在他眼前重组——刚才看到的地下空间、黑色石柱、悬浮的心脏装置、连接守卫的晶管线。数据一闪而过，坐标锁定。
“控制中枢在地下七层，正下方三百米。”他说，“不是武器核心，是精神链接的源头。”
艾德琳抬头，瞳孔一缩：“我们原本的目标是毁掉能量武器。”
“现在不行。”雷煌打断她，语气坚决，“每次战斗，缇坦都在学习。守卫只是它的感官，真正危险的是那个心脏装置。它在记录我们的打法，分析弱点，甚至……”他顿了一下，看向凯莉斯苍白的脸，“想用她的身体重启。”
空气一下子变冷。
艾德琳呼吸一滞。她明白了——为什么守卫从不杀死他们，只是逼他们战斗。这不是防御，是在学习。
缇坦在模仿人类战士。
而凯莉斯，是它进入现实世界的最后一道门。
凯莉斯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的翅膀主骨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像冰面裂开。那一瞬间，通道里的空气扭曲了一下，灯光也模糊了。雷煌的眼睛捕捉到一段异常波动——她的预知能力开始被动激活，意识正在滑向十秒后的未来。
艾德琳立刻加强屏蔽，额头青筋暴起，“她撑不了多久。预知一旦启动，就会暴露量子位置。到时候，不只是我们，整个反抗军的藏身点都会被找出来。”
雷煌站起身，左臂还在流血。他抬起手，让电流在掌心凝聚成一个短信号。这信号不强，只能探测墙后的能量流向。他把手贴在通道墙壁上，电流顺着金属渗透进去。
三秒后，有反馈了。
“东边有暗道。”他说，“绕过主走廊，直达地下七层。但里面有干扰场，普通探测会报警。”
艾德琳咬牙，“那就不用普通方法。”
她撕下肩甲上一块带绿渍的金属片，那是亚空间腐蚀留下的残渣——一种能伪装灵能信号的材料。她把碎片塞进墙缝，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一条短线，连通金属片和她的手指。血线微微发亮，开始吸收周围的灵能波动。
这是古老的障眼法，早就没人用了。只有少数边境战士还会这种“以血引能”的技巧。
“我造个假信号。”她说，“让系统以为是巡逻队经过。”
雷煌点头。他转向凯莉斯，伸手托住她的背。磁场升起，稳稳把她抬离地面。她很轻，呼吸弱，但还有心跳。那心跳不对劲——快两下，慢三下，像是被人强行控制着节奏。
“你能听见吗？”雷煌低声问。
凯莉斯眼皮颤了颤，没睁眼，但一根手指缓缓抬起，在空中划了个小弧。
是肯定。
“我们需要你看前面十秒。”雷煌说，“只看防御变化，不要深入预知。别去看结局，也别碰时间尽头。能做到吗？”
他知道她在挣扎。预知者最怕的不是看见未来，而是看得太多。一旦陷进去，灵魂就回不来了。
她的手指停了几秒，然后又动了一下，这次是向下一点。
可以。
艾德琳完成了信号伪造。她收回血线，金属片开始散发出类似巡逻兵装甲的灵能波形——稳定的47赫兹震荡，夹杂规律的脚步信号。远处的符文闪烁变了，紫色转为缓频，像是接受了这个“正常通行”的信息。
“时间不多。”她说，“最多撑两分钟。”
雷煌立刻行动。他不再躲藏，压低身子，快速沿墙前进。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监控死角的接缝处——这是二十年战场练出来的本能，哪怕受伤，也不会错。
左臂的电流改成脉冲式释放，每次喷出一小段电弧，探测前方墙体的能量流动。这些微弱反馈在他脑中形成地图：右边有高压线，上方埋了感应纤维，前面三十米有磁陷阱……
艾德琳跟在后面，一手扶墙，一手维持屏蔽。她脸色惨白，额头冒汗，嘴唇发紫。她把大部分灵能用在凯莉斯身上，确保她的意识不会被拉走。可她自己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心跳乱，肾上腺素几乎耗尽。
但她没停下。
她们都不能停。
凯莉斯浮在雷煌的磁场中，半昏迷。她的翅膀偶尔闪一下蓝光，每次闪光，雷煌眼前就会出现零碎片段——前面岔路口灯突然灭、某个通风盖板震动、地面接缝渗出液体……
画面很短，只有几帧，但足够他们调整路线。
第三次预警出现时，雷煌突然停下。
前面是一段斜坡，尽头有道合金门。门框上刻着旋转的符文。这是最后一道物理屏障，穿过这里就是竖井，通往地下七层。
但他们刚要靠近，凯莉斯的翅膀猛地一震。
雷煌立刻抬手，示意停下。
下一秒，门上的灯全变红，接着切换成蓝紫频闪。通道两侧墙壁移动，露出隐藏的探头。那些探头没有立刻锁定，而是开始扫描空气成分和电磁背景——这是高级识别协议，能分辨体温、呼出气体、甚至情绪引起的激素变化。
“系统升级了。”艾德琳低声说，“它发现假信号了。”
雷煌迅速判断。强攻会引来守卫，潜行会被识破。唯一的办法是制造混乱，打断系统同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伤口里的电弧还在跳。他把手指插进裂口，直接碰到里面的导流管。剧痛传来，像烧红的铁丝穿过神经，但他没松手。他将电流反向导入地面，制造一次微型电磁脉冲。
啪！
灯光全灭。
探头停了不到两秒，这是唯一机会。
“走！”雷煌低喝。
三人同时行动。雷煌抱着凯莉斯冲在前，磁场托着她贴天花板移动。艾德琳紧跟其后，把手里的腐蚀金属片甩向另一侧通道，当作诱饵。
合金门在黑暗中缓缓打开一条缝。
他们穿过去了，身后的灯重新亮起，探头恢复运转。但已经晚了。
竖井就在眼前。
一个巨大的圆洞，边缘刻满符文，中央垂下一条升降轨道。轨道表面覆盖黑色结晶，像是长期暴露在亚空间能量下的产物，一碰就碎，却带有致命辐射。
雷煌把凯莉斯固定在背后，双手抓住轨道。他的机械眼再次扫描下行路线，确认没有埋伏。
“下面有三层防御。”他说，“第一层是自动炮台，藏在井壁凹槽里，红外锁定；第二层是压力网，看不见，踩中就会爆炸；第三层……是活人监控。”
“活人？”艾德琳皱眉。
“被改造过的士兵。”雷煌声音低沉，“大脑连进了系统，成了缇坦的眼睛。我们一落地，他们就知道。”
艾德琳靠在井口喘气，胸口起伏，“怎么过去？”
“分工合作。”雷煌说，“我破障，你维持屏蔽，凯莉斯负责预警。我们只前进，不打架。目标是毁掉主接口——只要断开精神链接，凯莉斯就能解脱。”
艾德琳点头，“一旦进入七层，缇坦一定会发现。”
“那就让它发现。”雷煌眼神变冷，“但我们不会再按它的节奏打了。这一次，是我们决定结局。”
他启动磁场吸附，身体缓缓下滑。轨道上的结晶在他掌心碎裂，发出细微声响，像骨头断裂。艾德琳跟下来，手指始终贴着凯莉斯后颈，保证屏蔽不断。
下降中，凯莉斯的翅膀又闪出蓝光。
雷煌眼前浮现新画面——
地下七层入口处，地面有一圈暗红裂缝，正在慢慢张开。裂缝深处，能看到液态金属在流动，像是大地苏醒。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是“归巢协议”启动的信号——入侵者到达核心层，系统将封闭所有出口，释放净化单位。
陷阱已开，但他们没有退路。
轨道尽头出现在视线中。
雷煌放慢速度，双脚落在平台边缘。艾德琳随后落地，单膝跪地稳住身体。凯莉斯仍浮在磁场中，双眼未睁，但手指微微弯曲，像抓到了看不见的东西。
雷煌向前迈了一步。
脚底传来震动。
他低头看去。
平台的金属板正在分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一道紫光从底部升起，照在他的靴子上。
他知道，那是注视。
也是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