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消失了，终端又出现了。
倒计时停在12秒，红灯闪了一下，没有归零。控制台中间的符文环开始转动。最外面一层转得很快，像是被人用力拨动；中间一层一动不动；最里面一层反而往回转。核心凹槽里亮起一条细线，颜色是幽幽的蓝色，安静地等着最后的指令——它不着急，但它就在那里，让人感觉特别压抑。
雷煌跪在地上，左臂已经烧焦，皮肉发黑，神经线路露在外面，像断掉的电线。右腿撑着他，膝盖下的地面被血染成了暗褐色。他抬起头，用唯一的一只眼睛看着那道蓝光。眼里映着符文转动的影子，一圈一圈的，好像命运正在一点点收紧。电流还在身体里乱跑，肌肉抽搐，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握，但他没动。不是不能动，是不敢动。他知道，只要手抖一下，一切都会崩塌。
艾德琳也跪着，右手悬在空中，指尖离输入位置还有十厘米。她的装甲曾经很厉害，现在却满是裂痕，肩甲碎了，胸甲凹下去了，能量核心大部分都灭了，只剩下几点微弱的光，像快熄的灯。血从她手指滴下来，在金属面板上砸出小坑，每一声都像在提醒时间不多了。她肩膀塌着，呼吸很浅，每一次吸气都疼得厉害，但她还是稳住手，一点都没晃。
凯莉斯趴在雷煌肩上，头发乱糟糟的，沾满了灰和血。她的水晶翅膀只剩骨架，晶脉断了，表面全是裂纹，偶尔闪一下光，像风里的蜡烛，随时会灭。她的脸贴着雷煌破损的护甲，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但每一次呼气，都在他皮肤上留下一点震动。
“还没完。”雷煌开口，声音干巴巴的，像沙子磨铁。
艾德琳的手抖了一下：“密码锁变了。”
终端界面变了。九层符号环重新排列，数字、图形、符文混在一起转，每0.3秒变一次顺序，没有规律，没有提示，完全乱来。输错三次，系统就会启动湮灭程序——不会爆炸，而是把一切都从分子层面彻底抹掉。
“这是动态熵变。”凯莉斯睁开眼，瞳孔发白，眼角出现裂纹，像玻璃裂开，“它在躲。”
这不是普通密码。它是活的。会学，会躲，你快破解时它就改规则。它靠混乱对抗秩序，专门用来封死最高权限。
雷煌抬起右臂，手掌按向地面裂缝。焦黑的皮掉了，露出下面发红的肉和断掉的线路。他把剩下的磁场送进地底，顺着之前通电的路线反向追踪。那是他们拼命打开的通道，用三个人的神经连上去的，代价是精神撕裂，身体崩溃。
电流频率在他脑子里成像。符号转动的节奏，和底层脉冲有0.07秒的延迟。每次变化，都会有一丝能量波动——那是系统的呼吸，是它藏不住的生命迹象。
“外环转七次后，中间会卡住。”他说，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天要下雨了，“停0.1秒。”
艾德琳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刺激快要麻木的神经。她抓起肩甲上的绿色黏液——那是亚空间腐蚀物，是她上次跃迁受伤留下的。她把它涂在手上，然后按向终端侧面的接口。绿液渗进电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头沉睡的野兽被刺痛。
符文环慢了一点。
“有用。”她低声说，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凯莉斯闭上眼，不再看完整画面。预知能力正在消耗她，每次看到未来，她的生命就在减少。画面断断续续：一组数字出现，又碎了；另一组重叠，错位。真假难分。她看到自己输入密码，蓝光亮了，护盾关了——下一秒，核心爆炸，三人化为灰烬。另一个画面里，雷煌扑向终端，被电击穿胸口，身体炸成碎片。第三个画面中，艾德琳的手停在半空，时间停止，她们永远困在这12秒里。
“不对……”她喘着气，“都不对。”
雷煌看着她：“只看下一步。”
她点头。放弃结局，只看过程。预知缩小到极致，只盯着“输入前那一瞬间”——那个还没被结果影响的时刻。
“Ω-7的逆码。”她睁开眼，声音嘶哑，像从地狱爬出来，“只有这个能绕过纠错。”
艾德琳皱眉：“那是机械教废弃的代码，早就不能用了。当年就是因为太危险，才被封存。”
“但现在是漏洞。”凯莉斯说，嘴角流出血，“系统拿它做校验，却忘了逆码还能匹配。它以为那只是一段旧数据，但它不知道……那段代码还活着。”
雷煌没说话。他知道Ω-7的事，也知道那场清洗。初始密钥曾打开Stc残片，带来星际力量，后来却被当成禁忌。因为它不仅能解锁系统，还能唤醒造物主——那种存在一旦醒来，连创造它的文明都控制不了。
但现在，危险是唯一的路。
“试。”他说。
艾德琳深吸一口气，抬手在空中画逆码。第一笔落下，终端发出闷响，像齿轮卡住，整个大厅轻轻震动。空气变得扭曲，像现实被撬动。
第二笔完成，所有符文环同时减速，光芒变暗，像没了动力。
第三笔快画完时，一道无形波扩散开来。那是神经冲击波，直击意识连接点——系统的最后一道防线，普通人碰到大脑会立刻烧毁。
凯莉斯闷哼一声，头一歪，差点昏过去，鼻血流了下来。
艾德琳手臂僵住，手指抽搐，眼看就要偏离轨迹。
雷煌猛地把左臂按向地面。烧焦的手臂接触导流槽，成了最好的导体。冲击波顺着焦黑组织流入地下，避开了她们的神经链。他全身剧震，牙齿咬裂，嘴角流血，眼球布满血丝，但他撑住了。他的身体成了避雷针，替她们挡下了致命一击。
艾德琳的手继续移动，最后一笔完成。
字符浮现，慢慢沉入核心凹槽。
蓝光再次亮起，平稳流动，不再狂暴。符文环停下，层层收拢，最终静止。输入框消失，主控界面完全打开。
倒计时还是12秒。
终端发出一声轻响，像锁开了，又像棺材盖动了。
艾德琳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滴血落在操作台上。她没收回，也没再动。她知道，真正的选择才刚开始。
凯莉斯靠在雷煌肩上，眼皮抖动，嘴里念着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但雷煌听见了。她在重复一个名字——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名字，一个早已被抹去的存在。
雷煌抬头，看着那片平静的蓝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主控界面下方，出现三行字，没有说明。
第一行写着“终止协议”。
第二行是“转移核心”。
第三行是“释放囚笼”。
空气一下子静了。
艾德琳盯着第三项，手指微微发紧。她在古籍里见过这个词。“囚笼”不是比喻，是真的封印，用来关押某种超越维度的存在。据说它埋在世界底层，由九座塔镇压。
“囚笼？”她问，声音很轻，怕惊醒什么。
没人回答。
凯莉斯突然睁眼，瞳孔缩成一点，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嘴唇发抖，声音破碎：
“别选那个。”
雷煌伸手，握住艾德琳的手腕。他的手全是伤，很冷，但力气很大。
她的指尖慢慢往下压。
就在要碰到选项的瞬间，空间轻轻一震。不是地震，是整个存在都在波动——像宇宙眨了下眼。
远处传来一声钟响。不在耳边，而在脑子里。
只响了一次。
但他们都听见了。
那是警告。
也是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