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冷风吹出来，带着金属和灰尘的味道，还有一点烧焦的气味。雷煌站在门口，右手握着刀，刀尖闪着蓝光。光亮照出前面墙上的抓痕，很深，像是有什么东西拼命想从墙里爬出来。
地面是黑色的金属板，踩上去有空洞的声音，好像下面是空的。四周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远处传来滴答声，不快不慢，听着让人心里发紧。
他往前走了一步，左臂已经没感觉了。肩膀上的战甲裂了口，血和液体混在一起往下流，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这副战甲曾经保护过他，现在只剩残破。
艾德琳跟在他后面，手扶着墙走。她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到。肩膀上的装甲变黑了，皮肤下好像有什么在动，像是身体里被放进去了别的东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只知道不能停下，一停下就再也走不了。
凯莉斯走在最后，三片翅膀碎了，剩下的靠一点蓝光撑着，每走一步都有碎片掉下来。她闭着眼，嘴唇微动，像在数时间，又像在听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突然她说：“三秒后，左边。”
话刚说完，头顶一块天花板砸了下来，正好落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石头乱飞，烟尘四起。但他们谁也没停，脚步都没变。
前面是一扇半塌的门，金属框上刻着奇怪的符号，歪歪扭扭的。雷煌抬起右臂，电流顺着墙爬过去，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咔哒一声，门向旁边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楼梯。
他们走下去。
台阶很窄，只能一个人走。墙上有裂缝，能看到里面的管子，里面有绿色的液体，但流得很慢，几乎不动。空气有点震动，太阳穴胀胀的。凯莉斯一直闭着眼，这时抬手按住额头，手指微微抖。
“别看。”雷煌低声说。
“我已经看了。”她小声回答，“未来有很多个，但最后都一样——我们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
到底了，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百多米长，尽头有一扇门，门框闪着蓝光，一明一灭。
雷煌走到门前，把手按在识别区，没反应。他拔出刀，用刀尖接电，强行启动。火花冒出来，警报响了一下就被切断。门慢慢打开，里面是个小房间。
屋里有张金属桌，上面放着几份文件，纸都黄了，边角卷了起来。墙边有台电脑，屏幕碎了，但机器还在运行，灯一闪一闪的。角落有个保险柜，上面有很多层锁，只有最高权限的人才能打开。
艾德琳拿起最上面那份文件，标题写着《星域清洗序列》。她翻开一页，手停住了。纸上列着十几个星系的名字，每个后面都有日期和攻击规模——轨道轰炸、大气剥离、生态毁灭。这不是打仗的计划，是要把整个星球的生命全部清除。最近的一个叫“天鹰座β”，还有六天。
她声音发干：“这不是实验……是早就定好的。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
雷煌走到电脑前，把刀插进数据口。屏幕闪了一下，跳出加密文件夹。他输了一串密码，系统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他找到通讯记录，开始下载到随身设备。进度一半时，警报响了，红灯转了一圈就灭了。
“有人远程连过。”他说，眼神很冷，“不是查探，是在确认——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凯莉斯站在保险柜前，眼睛闭着，全身绷紧。她的翅膀抖得更厉害了，一片主翼裂开，掉了下来。她伸手贴在锁上，指尖流出血，混着蓝色的液体。三秒后她说：“要三次掌纹，往下压。必须是活人，死人的指纹打不开。”
雷煌照做。前两次轻轻放上去，第三次用力拍下去。保险柜嗡了一声，符号一个个熄灭，门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武器，也没有资料，只有一台小通讯器，上面刻着“最高权限-黑环级”。他按下播放键，设备启动，传出一段对话，声音变了调，但还能听出那种冷酷。
“铁日蚀计划进入第三阶段。”一个男人说，“主脑会在第七个新月醒来，所有节点同步启动。审判庭的人不会想到，他们的信仰本身就是我们埋下的病毒。”
另一个声音问：“北境的数据融合成功了吗？”
“成功了。伏尔康的基因样本已植入三百具身体，雷煌的战斗方式正在被复制。只要他在下一战死去，替代者就能完全继承他的能力——甚至更强。”
录音结束。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电脑的灯还在闪，像一只盯着他们的眼睛。
雷煌站着不动，手紧紧握着刀柄，指节发白。他不生气，只是明白了真相。原来他从来不是猎人，而是诱饵。他的每一次胜利，每一滴血，都被记录、分析、模仿。敌人不是要杀他，是要造出一个比他更强的“他”。
艾德琳低头看着文件，肩膀微微发抖。她撕下一页纸，塞进衣服夹层。那页写着：“联合舰队母港——坐标K7-9x，攻击窗口：48小时。”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敌人不仅要打前线，还要直接摧毁指挥中心。一旦母港没了，整个防线就会崩溃。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她说，声音很轻，“不只是基地，是整个防线。我们以为在反击，其实一直在走进陷阱。”
凯莉斯睁开眼，瞳孔闪过一丝蓝光，又恢复黑暗。她声音很小：“我看到了一部分未来。不是画面，是感觉。主脑……不是机器。它有意识，它在等我们。它想见我们，就像猎人等着猎物回来。”
雷煌拔出刀，把存储设备插进战甲背后的接口。系统自动加密，设定为只能发送给舰队指挥频道。他抬头看向门口，还没动，身体已经准备好。
“不能留下任何东西。”他说。
艾德琳走到电脑前，用手指蘸血，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这是审判庭最高级别的解密仪式，只能用一次，代价是失去一部分记忆。符号亮了一下，钻进主机缝隙。几秒后，所有文件开始燃烧，纸张变黑，化成灰飘散。保险柜里的通讯器也发出刺耳叫声，然后炸了，碎片飞溅。
他们离开密室。
走廊比进来时更暗了，灯一盏接一盏灭，像是快要断气。凯莉斯走在最后，翅膀只剩骨架，蓝光忽明忽暗。她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保险柜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盯了几秒才继续走。
她知道，不是错觉。有什么东西……回应了她的预知。
回到上层，空间还是死一样的安静。干扰装置的残骸在地上，晶体裂成两半，能量耗尽。雷煌看了一眼那扇门，它半开着，像一张嘴，冷冷地看着他们。
“四十七分钟。”凯莉斯说，“救援还有四十七分钟到。”
没人说话。
他们站在主控室中间，周围都是废墟。雷煌的左臂还在流血，艾德琳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紫，凯莉斯的预知能力已经用完。但他们都没坐下，也没靠墙。他们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雷煌摸了摸战甲里的数据模块。
信号已锁定，只等上传。
艾德琳抬头看他，声音很轻：“我们现在是猎物，不是猎人。”
雷煌点头。
他转身走向出口，脚步沉重，但没有停。风从背后吹来，卷起地上的灰，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他知道，一旦上传数据，他们就会成为全星域通缉的目标。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整个人类文明都会被“铁日蚀”毁灭。
门在身后慢慢关上，隔绝了过去。
前方，是黑夜，是风暴，是未知的战场。
他们走了进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