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从凯莉斯身上炸开时，雷煌的右眼义体响了。那声音很低，像是从脑子里传出来的，让他太阳穴一跳。他眼前开始出现绿色的文字：灵魂频率偏移37%、神经同步下降、量子层有撕裂……她的意识正在被什么东西拉走，快要撑不住了。
他没动。
断刀还插在地上，电光顺着刀身爬进石头里，发出噼啪声。他的左腿弯着，重心在后脚，肌肉绷紧。不是不敢动，是不能动。现在乱动可能会激怒遗族，他们还没准备好打架。
艾德琳靠在通道尽头的墙边，背贴着冰冷的金属板。她的神经环正在全力运行，面罩上的数字不停地闪，温度、辐射、脑波……她咬着嘴唇，嘴里有一股铁锈味，刚才不小心咬破了。她用手指划过控制条，想找出核心能量的规律。每次蓝光闪起，空气都会轻轻抖一下，像时间卡住了。这个节奏，每十二秒一次，太准了，让人心里发慌。
通道深处又传来震动。
咚——
像钟声敲在心上。
“这是倒计时。”她说，声音经过头盔变得很冷，“不是启动，是重启。他们在等什么？”
高台上，伊瑟拉遗族的首领站着不动。灰白长袍拖到地上，袖口绣着星星的图案，在风里泛着光。他身后三人慢慢退后，收起了武器，但手还放在墙上的柱子上。那是三根半埋进墙里的能量柱，上面刻着没人认识的文字。他们不走也不靠近，只是看着空中的凯莉斯，眼神复杂。
有害怕，有难过，还有一点希望。
一个年轻的女遗族张了嘴，好像想说话，却被首领抬手拦下。那一瞬间，雷煌看到她眼里有泪。
雷煌转头问艾德琳：“她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艾德琳声音很稳，但她自己清楚，心里已经乱了，“连接已经深入第七层意识域，她在和核心对话。但如果仪式完成，她的意识会被吸进去，再也回不来。”
“那就不能等了。”雷煌拔起断刀，电光在刀上跳动，照亮他眉骨上的旧伤，“我们得做点什么。”
“你想动手？”艾德琳皱眉，手按住太阳穴，神经环烫得厉害，“他们现在不动手，不代表我们一动就安全。而且……”她看向高台，“他们的目标也是核心。如果我们先打，就成了敌人。”
“我不是要打。”雷煌低头看着手掌，电流在他皮肤下游走，“我是说，不能再干等着。组织在背后操控，遗族想用核心重启文明，凯莉斯是钥匙。三条线缠在一起，拖下去大家都得死。”
艾德琳沉默几秒，呼吸变慢。她在回忆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线索：废弃城市的信号、地下网络的日志、还有凯莉斯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在修补时间”。
“你是说分头行动？”她终于开口。
“对。”雷煌点头，看了眼空中的凯莉斯，“你留下，盯着遗族。我去找组织总部。”
“你一个人去？”
“不是。”雷煌看着凯莉斯，声音轻了些，“她还能传信息。预知能力还在，只要连着核心，就能看到未来的碎片。我们可以靠她指路。”
艾德琳摇头：“太危险。她传的画面越多，负担就越重。而且你怎么找总部？没有坐标，没有信号，去哪儿？”
话刚说完，凯莉斯的身体猛地一抖。
她悬浮的姿态歪了一下，骨翼的裂缝喷出一道紫光，又立刻暗下去。一块水晶碎片从翅膀上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雷煌马上蹲下捡起碎片。
它很小，却很沉，表面有纹路，里面蓝光流动，隐约能看到一幅画面：一片旋转的星云，中间有一座巨大的金属建筑，形状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这是……”艾德琳凑近，眼睛睁大，“她给我们的线索？”
“是路标。”雷煌把碎片塞进口袋，动作干脆，“星云位置，建筑样子，够我用磁场追踪技术反向定位。加上之前收集的数据，我能找到它的位置。”
“那你去查组织。”艾德琳深吸一口气，打开装甲接口，快速调整神经环频率，“我留下看着遗族。他们一有动静，我就通知你。”
“不只是通知。”雷煌走到之前刀劈出的裂缝前，双手按地。蓝白电流从他掌心涌出，沿着裂缝蔓延，岩石开始发红，慢慢显出一道符文般的痕迹，散发出微弱震动。
“这是我做的信标。”他说，“每三分钟发一次信号，只有我的义眼能收到。你把神经环调到对应频率，就能感应到。”
艾德琳伸手碰了碰那道纹路，有点烫。她闭眼调系统，几秒后睁开：“连上了。我能感觉到信号。”
“好。”雷煌转身走向出口，断刀扛在肩上，电光在刀刃跳动，“我去追组织，你守这里。凯莉斯一旦传出新画面，立刻分析位置。我们两边同时进行。”
“等等。”艾德琳低声叫住他，“如果……你找到了总部，怎么办？直接打进去？”
“不一定。”雷煌抬起手，电光在指尖闪了下，照亮他的脸，“看情况。能偷偷进去就偷袭，不行就设陷阱。只要毁掉控制中枢，整个计划就断了。没了中枢，核心就是废铁。”
“别忘了遗族。”艾德琳提醒，“他们不是帮手。他们有自己的目的。而且……”她顿了顿，“首领身上的纹路和凯莉斯一样。那种图腾我在书里见过，叫‘魂契印记’，说明他们有血脉或命运的联系。这种关系不会轻易结束。”
“我知道。”雷煌看着空中的凯莉斯，她脸色苍白，睫毛微微颤动，像在做梦，“所以你要盯紧他们。任何异常，任何变化，都是信号。特别是那个首领，他不动，不代表他在等。”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
雷煌迈步向前，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焦印。走到拐角时，他停下，没回头。
“记住。”他说，“如果你觉得她撑不住了，立刻切断连接。不要犹豫。”
“明白。”艾德琳靠着墙，手扶头盔，声音坚定，“你也小心。组织不会让你轻易接近总部。他们会埋伏，会放假消息，甚至……会模仿她的声音。”
雷煌抬起左手，伤疤在光下泛着暗色。那是三年前任务留下的，从手腕到手肘，像一条死蛇。他握了握拳，电光一闪。
然后他走了，身影消失在通道里。
艾德琳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凯莉斯。她身体还在抖，骨翼的裂缝更大了，蓝光忽明忽暗，像快熄灭的灯。每次闪光，空气都轻轻波动，仿佛世界要裂开。
高台上，遗族首领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道绿光从他指尖升起，绕着手腕转，形成一个小星图。他没看艾德琳，也没看凯莉斯，而是望着通道深处，好像在等什么人。
艾德琳滑动神经环界面，重新打开能量图。核心波动还是有规律，但强度在慢慢上升，已经超过了安全值的1.8倍。
她小声说：“还没完。”
通道另一头，雷煌停在一扇金属门前。
门上有残缺的符号，大部分被腐蚀了，只剩下一小段弧线和两个点。他伸手摸上去，手心感到轻微震动，像是回应。他启动义眼扫描，数据库开始比对——这是“天枢盟”早期用的标志，属于第一代量子基站的认证码。
三分钟后，匹配结果出来。
坐标生成。
他抽出断刀，刀尖插进门缝。
电流顺着刀身流入，激活了内部机关。齿轮转动，生锈的铰链吱呀作响，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斜道，墙上刻着奇怪的文字，扭曲如藤蔓，顶部嵌着发光晶体，发出淡紫色的光。空气中有臭氧和灰尘的味道。
雷煌走进去，靴子踩在金属板上，发出空洞的回音。
身后的门慢慢关上。
最后一丝光消失前，他口袋里的水晶碎片，闪了一下蓝光。
同时，凯莉斯的嘴唇动了动。
一个无声的词，从她嘴里飘出。
“北方……”
艾德琳猛地抬头，神经环捕捉到这一帧唇语，立刻标记为最高优先级。
她看向高台，遗族首领手腕上的星图，正指向北方。
而在地底深处，一座沉睡已久的机械心脏，开始第一次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