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仍沉浸在方才主控屏倒影带来的诡异感中，此刻他站在机器前，左臂露在外面，皮肤上有旧伤，还有一点点光在下面流动。这是他以前出事故留下的，现在却能和某种奇怪的力量产生反应。
他没有按按钮，也没接什么设备。只是用手摸了摸控制台的边。每碰一下，身体就一阵发麻，像是被电了一下。那种感觉很痛，又说不清楚哪里痛，就在骨头里来回晃。
他在台子上划了七道痕迹，每一刀都是凭感觉来的。第一道是肩膀疼的时候刻的，第二道是手肘抽筋时留下的……他闭着眼，让身体记住这些位置。手指开始冒蓝光，像电流在爬。他不是在操作机器，而是让自己和它连在一起。
艾德琳坐在另一边，盯着屏幕看。她已经很久没休息了，但脑子很清醒。她的肩膀上之前有绿东西在扩散，现在已经停了，可她总觉得里面还有东西在动，好像有人想从她身体里钻出来。她没戴项圈，也不想再戴了。以前觉得那是保护，现在只觉得是束缚。
她一条条翻记录，不是靠耳朵听，而是靠身体感觉。真正的问题不在声音里，而在那些突然断掉的地方——短短0.3秒没信号，或者节奏有点不对。她在波形图上画了一些古老符号，三长两短三长，这是一种早就没人用的语言，只有禁书里提过。
当她看到那个隐藏信号时，呼吸都停了。这段数据藏得很深，如果不是她坚持用老方法看，根本发现不了。放大后发现，它的节奏和三千年前一场仪式一模一样。不是学的，是照搬的。对方不仅知道技术，还会用他们的“话”。
“它用了我们的语言。”她小声说，“但它忘了喘气。”
凯莉斯靠墙站着，翅膀收着，手上还在流血。预知能力每次发动都很痛苦。刚才那几秒，她看到了真相——不是入侵，是替换。原来的世界被切掉一块，换上了别的东西，就像贴了一块不一样的纸。
她睁开眼，用血在空中画了几条线。系统自动识别，变成一个立体图形。线条绕成圈，中间凹下去，形状不规则，边角尖锐，像个没拼完的多面体。
雷煌走过来，看着这个图。突然，他左臂发热，手上的电流和图里的一个点对上了。他愣了一下，明白了：“它靠这个形状撑住自己……这就是它的支点。”
艾德琳马上把标记加进去。她找出过去六个出事地点，连成一圈，竟然和雷煌画的曲线完全重合。误差很小。这说明——它不是乱来的，是在反复打开同一扇门。
“它想建一条稳定的路。”她说，“可能第一次进来时，没带全。”
凯莉斯闭眼调整呼吸，脑子里嗡嗡响。钟声越来越清楚，有了节奏，还有停顿。她终于听懂了：每次出现后，会有0.8秒安静。那一刻，它虚弱，甚至暴露。
三人站在一起，看着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光点。虽然只有一两秒，但他们看清了。敌人不是一直强，它也会停下来。
雷煌伸手碰了碰那个位置。电流顺着伤口走，和他的心跳同步。他不再躲这种感觉，反而试着控制它。如果钟声是它的呼吸，那他的电，也许能当武器。
“下次会更快。”凯莉斯睁眼说，声音哑了，“我看到间隔变短了。它在适应。”
“那就等它进来。”雷煌说，“趁它停的时候动手。”
“我们没有能打中的武器。”艾德琳提醒，“盾要1.2秒才开，炮要四秒充能。全都太慢。”
“不用机器。”雷煌看着自己的手，“用我自己。我的反应比设备快。只要我能感觉到那个空档，就能打中。”
“你会受伤。”凯莉斯说，“你的身体已经在变了，再硬扛，可能撑不住一次。”
“我不需要撑住。”雷煌说，“我只需要打中。”
空气一下子静了。
艾德琳打开权限页面，准备提交联合验证。手指停在确认键上。点了这一下，就是主动出击，不再是防守。消息一旦传出去，整个防线都会暴露。她不能让一个人决定这事。
她按下确认。系统提示：【交叉验证请求已发送，等待三方响应】
凯莉斯走到雷煌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她的翅膀微微张开，裂痕里透出光。她没说话，一股暖流传过去，和他体内的电连上了。不是治伤，是共享感觉。她让他也能“听”到那钟声。
“下次预知，我们一起。”她说，“你出手，我看位置。”
雷煌去训练舱。他要练反应速度，不能靠机器，只能靠身体记时间。他脱掉衣服，露出左臂上的七道疤，重新用血描了一遍。练了三百次，每次都必须在0.8秒内完成动作。肌肉撕裂，血管爆开，电在他皮下乱窜。
他走出来时，脸色发白，左手全是细口子，但眼神很稳。
“我可以打中。”他说，“只要你们告诉我时间。”
艾德琳打开最终决策界面。三个签名框亮了。她输入密码，等另外两人确认。
凯莉斯抬起手，轻轻一点。
雷煌站在中间，右手悬在确认键前。
还没按下去，整个基地突然黑了。
备用电源没启动。
空气微微震动，像地下有什么在动。
艾德琳抬头，屏幕自动重启，跳出一段新信号——还是三长两短三长，但最后多了一个脉冲。
它来了。
“不是正式进来。”凯莉斯低声说，“是试探。”
雷煌收回手，转身走向通道。他不看系统，也不等命令。电光在指尖跳动，墙上七道疤的影子跟着晃。
“那就现在。”他说，“它还没站稳。”
艾德琳快速打包所有数据，加密等级设为“仅限三人”，同时锁死其他出口。她知道，接下来不能犹豫。
凯莉斯闭眼，翅膀轻颤，感知伸向最底层。她找到了那个空间的轮廓，正在慢慢展开，边缘像刀锋。
“三点方向，地下十二层。”她睁眼，“还有47秒，它会完成替换。”
雷煌点头，往前走。脚步很轻，左臂的疤发烫，钟声在他血里响。
这一次，他听得真真切切。
那不是世界的呼吸。
是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