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灯光在雷煌脸上闪动。光线一明一暗，像在呼吸。他的心跳和屏幕上的信号一样，一下一下地跳。他左手贴在神经接口上，金属部分扎进掌心的老伤里。电流从手臂往上走，一直传到脊椎。疤痕开始发麻，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三年前地下塌方时就是这样。
屏幕上还有三个绿色光点。那是小队的位置。他们正沿着安全路线前进，步伐整齐，没有停顿。雷煌盯着数据流看，眼睛微微眯起。磁场护盾正在运行，能量场包住队伍，在地面留下淡淡的波纹影子。
艾德琳坐在终端后面。她肩膀上的装甲泛着绿光，那是亚空间能量出现的迹象。她的手指悬在灵能频道开关上方，指节绷紧，指甲有些裂了。她没说话，把意识尽量往外放，探向走廊尽头的黑暗。耳朵轻轻抖了一下，她在听有没有异常声音。
“还有八米就到目标。”雷煌低声说，“别出声。”
没人回应。通讯频道里只有呼吸声和脚步声。靴子踩在晶体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动。这声音本该让人安心，但现在听着却让人心慌。
突然，地面亮了。
不是平时的蓝色灯光，而是一种灰白色的冷光，像是从地底透出来的。三名队员脚下的晶体开始震动，表面出现裂缝，迅速蔓延。那些裂痕有规律地展开，形成一个图案。
“停下！”雷煌猛地站起来大喊。
可已经晚了。
空间突然裂开，出现一道扭曲的口子，边缘闪着紫黑色的光。两名队员来不及反应就被吞了进去，好像从来没存在过。第三人想后退，但右腿已经陷进裂缝。他的防护服失效了，皮肤变得透明，血液变黑，像墨汁一样倒流回心脏。
头盔画面剧烈晃动，传来一声短叫，然后中断。
警报响了，红光照满房间。三人脸色僵住。剩下的两个信号停在原地两秒，接着也断了，变成三个熄灭的点。
“失联了。”艾德琳声音紧绷，“所有通道都被切断。”
雷煌一把抽出手，接口爆出火花，空气中有了烧焦的味道。他顾不上疼，转身看着艾德琳：“你能连上去吗？用灵能看到他们？”
“不能。”她摇头，额头冒汗，“这不是信号问题，是空间变了。他们的位置……没了。就像你想在一个烧掉的地图上找地址。”
凯莉斯靠在墙边，背后的水晶翅膀微微颤动，上面有细小的裂痕。她闭着眼，双手按住太阳穴，指尖发白。她在看未来，强行寻找可能的出路。鼻子里流出一丝血，在嘴角凝成暗红色。
“我看到七条路。”她声音发抖，“六条都会死，一条有光，但它在动。一直在变方向，好像有人故意搅乱。”
雷煌走过去蹲下：“哪条能活？告诉我方向。”
“分不清。”她睁开眼，眼神模糊又尖锐，“它们混在一起，像一团乱线。每次我快要看清，就有力量把画面打碎。”
艾德琳站起身，摘下脖子上的项圈。金属环烫得发红，上面出现奇怪的符号，但她没松手。她深吸一口气，灵能全开，肩膀上的绿渍像活物一样往脖颈爬，快要碰到下巴。她呼吸变重，眼球边缘泛起微光。
“这不是普通攻击。”她说，每个字都很吃力，“这是反制机制。它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我们怎么行动。这不是陷阱，是专门等着我们送上门。”
雷煌回到控制台，调出最后一帧画面。裂缝的能量读数很高，频率竟然和他自己体内的电流一样。他放大波形图，一帧一帧看，最后发现一段微弱的反馈信号——是一段加密指令，用的是他三年前任务时的私人识别码。
“它用了我的信号当钥匙。”他低声说，“不只是模仿，是复制。它把我过去的行动编成了程序。”
“它在学我们。”艾德琳接话，眼神冰冷，“每一次失败，都让它变得更完整。它不是被动防守，是在进化。”
凯莉斯突然抬手，指着地图一处：“那里……刚才我看到了陈垣的脸。”
雷煌立刻放大区域。空腔位置没变，但能量分布有点不同。原本稳定的中心偏移了0.3度，像被什么东西推动。更奇怪的是，里面温度一直在升，却不向外散热——能量在折叠，自我封闭。
“它移动了。”他说，“不是固定不动，它能自己调整位置。它在躲探测，也在等时机。”
艾德琳戴上项圈，闷哼一声。绿渍爬到下巴边停下。她靠着桌子，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锋利。
“不能再拖了。”她说，“再过一轮周期，整个b7区都会变成它的锚点。到时候不只是基地完蛋，现实也会被污染。”
“那就进去。”雷煌走向武器舱控制台，输入密码，“派支援队，带量子锚定器，切开空间裂缝，把人救出来。”
“你会害更多人死。”艾德琳拦住他，声音提高，“我们现在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贸然进去，就是送死！你以为它是怪物？不，它是‘系统’，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逻辑闭环！它就是靠‘救人’这种冲动活下来的！”
“我不能丢下他们。”雷煌盯着她，眼里有火，“三年前地下任务，陈垣把我从废墟里拖出来。他左腿断了，还背着我爬了四百米。中途晕过去三次，每次醒来都说‘别停下’。现在轮到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等它放过我们？还是等分析出完美方案？”
凯莉斯扶墙站起来，翅膀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碎晶不断掉落。她走到两人中间，声音虚弱但坚定：
“我看到一条时间线。”她说，“有人进去，带回一个活着的队员。但代价是……基地失去三分之一功能，包括主能源核心和两座防御塔。”
“值得。”雷煌说，毫不犹豫。
“不值。”艾德琳反驳，声音发抖，“如果核心崩溃，我们连屏障都维持不了。它会直接突破现实，把所有人拉进亚空间。到时候不只是死，是彻底消失，连灵魂都没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雷煌声音更大，一拳砸在桌上，“等它露出破绽？还是等它把我们都吸进去，变成一堆数据？”
“先分析它的反击方式。”艾德琳指着面板，强迫自己冷静，“刚才那一击用了三种能量：磁场反转、灵能干扰、空间曲率突变。这不是自然现象，是设计好的。而且——”她顿了顿，“触发顺序和我们上次撤离的路线完全一样。它复刻了我们的行为，甚至预测了应急反应。”
凯莉斯突然弯腰，吐了一口血。她撑住桌子，手指发白，嘴唇也被咬破。
“它不想只是杀我们。”她喘着气，声音断续，“它想让我们看见什么。每次攻击都有信息在里面。不是警告，也不是挑衅，是……呼唤。但它的方式太强，我们大脑受不了。”
雷煌看着她：“什么信息？你看得出来吗？”
“我没看清。”她摇头，眼泪混着血流下来，“太乱了。但有一点——它认识你。不是查资料，不是比对信号，是通过记忆。那种感觉，像亲人之间的感应。”
房间里安静下来。
通风机嗡嗡响着，倒计时显示还剩46小时12分03秒。
雷煌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械右眼自动启动，红外穿透皮肤，显示出神经里的电流走向。一段陌生代码正慢慢进入他的系统，节奏平稳，没有攻击性，像是在等某个指令。
他没删它。
他知道这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线索。也许，是另一个“自己”留下的信号。
“我有个办法。”他说，声音平静，“用我的基因密钥当诱饵，主动发信号，引它反应。只要它再次模仿我的生物特征，就能反向追踪，找到真正的入口。”
“你会被同化。”艾德琳说，眼神紧张，“一旦它把你当模板，你的意识就会被覆盖。你会成为它的一部分，连痛都不会感觉到。”
“不一定。”他抬头，嘴角露出一点冷笑，“我比它早三十年出生。有些东西它学不会——比如小时候下雨的声音，比如妈妈最后一次抱我的感觉，比如我在废墟里坚持活下去的念头。这些不在数据里，藏在我的脑子里。它复制不了。”
凯莉斯抬起手，一块碎裂的晶体从袖子里滑出。她放在桌上，裂面映出模糊影像——一个人站在空腔中央，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一把透明的刀。那刀没有刃，却能割裂光线，周围的空间因此波动。
“它等你很久了。”她说，声音轻得像梦话。
雷煌拿起通讯器，拨通武器舱。
“准备‘破界’单元，双人组，带量子锚定器。目标：b7-a空腔核心区。行动代号——归途。”
艾德琳没阻止。
她把手放在权限锁上，指纹验证通过时，指尖微微发抖。系统提示响起：“灵能协同协议激活，风险等级：致命。”
凯莉斯靠回墙边，翅膀只剩微弱光芒，像快熄的星星。
雷煌走出控制台，左臂的疤开始渗血。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圆，边缘慢慢扩散，像水波。
他没有回头。
但他知道，这一趟，要么带回失踪的人，要么，他自己也会变成下一个消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