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季延推开穹顶控制室的门，将手中的工具包放在操作台上，动作干脆利落。白幽走进来，取下阿澈背上的木牌，递给了他。
“该试试了。”她说。
季延没出声，接过木牌。三块残片与完整的星形木牌拼合在一起，纹路严丝合缝。就在对接完成的瞬间，“方舟”表盘泛起蓝光，数据流迅速滚动。几秒后，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
“匹配成功。”他低声说道。
白幽注视着那块木牌，手指微动，终究没有触碰。她想起了图书馆里被箭钉在墙上的日记，也想起了周崇山说过的话。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如果这东西真能打开养父留下的路……”她顿了顿，“那就走到底。”
季延点头，走向主控台。中央有一个金属槽口，红光闪烁，仿佛在等待钥匙归位。他深吸一口气，将拼好的木牌缓缓插入。
咔的一声轻响。
灯光骤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黑暗，唯有他的手表仍散发着幽幽蓝光。阿澈不自觉地往季延身边靠近半步，没有说话。
三秒后，穹顶内响起低沉的嗡鸣，地面微微震颤，如同某种庞然大物从长眠中苏醒。控制台的屏幕逐一亮起，跳出一行文字：
【检测到完整种子协议，是否启动生态链重构？】
季延伸出手，在确认框上轻轻一点。
“滴——指令执行中。”
声音刚落，穹顶上方的玻璃开始缓缓闭合，先前被机械鸟撞裂的缝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地面的震动加剧，几根老旧管道发出嘶鸣，蒸汽喷涌而出。
“漏了！”季延立刻打开工具包，抽出一段密封胶条，冲向最近的裂缝。他单膝跪地，用力将胶条压入缝隙，直到蒸汽彻底停止泄漏。
白幽抱起阿澈，退至角落。她瞥见配电箱的门正在晃动，随时可能脱落导致短路。她拔出短刀，插进缝隙中卡住箱门。
“稳住了。”她回头喊道。
话音未落，脚下的泥土忽然有了动静。一点嫩绿从砖缝中钻出，迅速抽高。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接连破土而出。草叶一圈圈蔓延开来，转眼间便铺满了整片空地。
阿澈睁大眼睛，挣脱白幽的手跑了过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草尖，抬头看向季延。
“长树了！”
草地中央，三株幼苗破土而出，主干迅速变粗，枝条向上疯长。不到一分钟，树冠已触及穹顶内壁，叶片舒展，散发出淡淡的青绿色光芒。
空气变得湿润，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控制台更新信息：
【氧气浓度回升至21%】 【温湿度稳定】 【生态圈初步成型】
季延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紧绷。他调出能源界面，眉头皱了起来。
“只剩三天。”他说。
白幽走近，看了一眼屏幕。能源块图标呈暗黄色，显示剩余72%，下方倒计时写着：“持续供能倒计时：71小时58分”。
“撑不了太久。”她靠在操作台边，“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个能源点。”
季延已经调出地图，以木牌频率为信号源，扫描周边区域。几分钟后，北方出现一个红点，正对八号基地市。
“那里有稳定的能量输出。”他说，“而且与木牌共鸣一致，应该是主控节点。”
白幽沉默片刻，望着头顶树叶间洒落的光影，静静开口：
“我小时候，养父讲过一个地方。他说旧世界有种叫‘森林’的东西，人走在里面，抬头全是叶子，风吹过来，沙子也不会迷眼。”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在自语：“现在这里，有点像他说的样子。”
阿澈光着脚在草地上跳了两下，留下小小的脚印。一片叶子飘落，他伸手接住，笑了。
“暖和。”他说。
季延低头看他，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又敛去情绪。他背上背包，开始清点工具。
“不能久留。”他说，“周崇山知道我们拿到了日记，也看到了木牌发光。他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了才动手。”
白幽站直身体，“今晚出发？”
“天黑前就走。”季延说，“先补给水和零件，再检查外层防护。”
说完，他走到墙边拿起焊枪测试电量，指针满格。他又从工具包里取出一块备用电池，塞进夹层。
阿澈抱着那片叶子，走到控制台前。木牌仍在槽口中散发着微弱蓝光。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既不烫也不凉。
“它不烫了。”他说。
季延走过来正要回应，控制台突然弹出新提示：
【外部震动监测：低频机械运动，距离约800米，持续接近】
三人同时望向窗外。
沙面泛起细微波纹，仿佛地下有东西正在移动。没有风，也没有飞鸟掠影，只有沙粒滑动的窸窣声。
“不是自然现象。”季延关掉室内灯，贴近玻璃观察。
白幽已取下弓，搭上一支普通箭矢。她并未拉满，只保持着警戒姿态。
“不像机械鸟。”她说，“太慢了。”
季延开启“方舟”的扫描模式，对准外界。数据跳动数秒后，锁定目标类型：
【未知型号履带装置，推测为远程勘探单位】
“他在找我们。”白幽冷笑，“以为我们会藏在这里等死？”
“也许他早就料到我们会离开。”季延收起终端，“所以提前布下了眼线。”
阿澈站着不动，盯着那片起伏的沙地。他的木牌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幅度极小，但他清楚地感觉到了。
“它又响了。”他抬头。
季延立刻蹲下，“朝哪个方向？”
孩子抬起手，指向东北角——那里沙面的波动最为明显。
“不是正对着我们。”季延判断道，“它是沿着固定路线巡查，还没发现入口。”
白幽稍稍放松，但仍握紧弓弦。
“等它过去再说。”她说。
他们静立不动，听着外面沙粒摩擦的声音。履带装置缓缓前行，经过穹顶前方时，金属外壳反射出一道冷光，一闪而逝。
五分钟后，震动彻底消失。
季延起身，走到控制台前拔出木牌。蓝光熄灭的刹那，系统弹出最后一条消息：
【生态圈已激活，可作为临时据点使用】
他将木牌收进贴身口袋，轻轻拍了拍阿澈的肩膀。
“去拿你的小背包，带上水壶。”
孩子点点头，蹦跳着跑向休息区。
白幽走到窗边，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草地。风吹过树梢，叶片轻轻摇曳。她抬手抚过左臂，那里纹着一只机械鹰。
随后，她转身扣紧箭囊。
“我好了。”她说。
季延正在检查焊枪接口。他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抬头看了她一眼。
“等阿澈回来就出发。”
话音刚落，控制台屏幕忽然闪了一下。
一行新字浮现：
【收到加密信号包，来源：不明】
季延手指一顿。
白幽立即靠近，“什么内容？”
他没有回答，迅速接入“方舟”进行解码。进度条行至一半，画面突兀跳转，出现一段模糊影像。
一名男子背对镜头而坐，身穿白色西装。他缓缓转过头，露出侧脸。
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季延猛地合上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