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仍在震动，一下又一下，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季延将手贴在地面，清晰地感受到那细微而持续的颤动。他抬起头，看向白幽：“不是病毒。”
白幽站在塔边，目光投向城市边缘。沙地裂开，绿色的藤蔓从中钻出，迅速蔓延成墙，仿佛沿着某种预设的轨迹生长，严丝合缝。
“不对。”她低声说，“长得太快了。”
阿澈抱着木牌蹲在控制台旁，脸颊紧贴面板。木牌在他手中轻轻跳动，如同拥有心跳一般。“它在响……好多地方都在响。”
季延走过去，打开“方舟”。表盘亮起，投影出一幅地图。三百多个光点接连闪烁，最终连成一片。
【生态链完整度：100%】
【信号同步中……全球节点已激活】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没有说话。
白幽从高处跃下，落地时身形微晃。她扶住墙壁稳住身体，重新绑紧左肩的绷带。血虽止住，动作仍显迟缓。
“现在怎么办？”她问。
“等。”季延答，“看看这变化能不能持续下去。”
阿澈抬起头：“我爸爸他们……是不是也做过这样的事？”
季延蹲下来与他平视：“你父母留下的东西，现在开始运转了。不只是这里，别的地方也在变。”
白幽走到窗边，望向远方。天刚破晓，风停了，空气中不再有沙粒扑面的刺痛感。原本灰黄的沙漠边缘，出现了一道浅绿色的痕迹，正缓缓向内推进。
“真的长出来了。”她轻声说。
没人回应。三人静立着，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点一点染上绿意。
几分钟后，季延走向电源箱，拔掉几根线路，将剩余电力集中输送到塔顶的雷达和通讯设备。警报系统由备用电池维持，还能支撑几个小时。
“万一有人来呢？”他说。
白幽冷笑：“总有人想捡现成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引擎声。
起初只是低沉的轰鸣，渐渐逼近，夹杂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六辆改装越野车冲破废墟，卷起烟尘，直扑塔楼而来。
季延眯眼看清——六辆车，前后包抄。车身带有统一编号，车门上漆着红边圆徽。
“不是散兵。”他说。
白幽立刻攀上塔边，取下背上的弓。箭囊里只剩四支箭，她抽出一支，搭上弓弦。
阿澈跑过来，将木牌插入控制台侧面的接口。蓝光一闪，塔楼外围浮现出一圈淡淡的电光屏障。
“干扰开启了。”他说，“他们的电台会变成乱码。”
季延按下警报按钮，尖锐的声响划破清晨。同时启动电磁干扰带，埋在地下的旧电缆发热，形成一道无形的阻隔墙。
车队在百米外减速，领头车辆猛踩刹车，扬起一阵沙尘。
扩音器响起：“上面的人听着！新市长要见你们！别抵抗，下来接受安置！”
白幽一箭射出，精准击断喇叭电线。扩音器发出“刺啦”一声，随即哑然。
第二辆车立即调转枪口，对准塔顶。
“找死。”白幽低声喃喃，换箭、瞄准前车轮胎。
季延一把抓住她手腕：“别杀人，逼停就行。”
她点头，调整方向，一箭射穿副驾驶后方的轮胎。橡胶爆裂，车辆失控打滑，撞上断墙。
其余车辆紧急散开，两辆试图绕后，却被电磁干扰波及，引擎瞬间熄火。
最后一辆车停在远处，车门打开，一名身穿灰夹克的男人举着白旗走出。
“我们只是传话的！”他喊道，“市长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他也想重建！只要你们配合，资源、住处、身份——全都有！”
季延站在塔边，手插进裤兜，腕上的“方舟”微微发烫。
“你们市长是谁？”他问。
“不能说！”那人回答，“但他掌握绿洲数据！他知道怎么活下去！你们做的事，他早就计划好了！”
白幽冷笑：“又是这一套。别人拼命，他在后面等着摘果子？”
季延不再追问。他回头看了眼阿澈。
男孩紧紧攥着木牌，指节发白，却站得笔直。
“他们不怕毒雾，也不怕怪物。”季延说，“敢在这个时候进来，说明背后有人撑腰。”
“那就让他们再靠近点。”白幽拉开弓弦，“看看到底是谁。”
远处的男人再次喊话：“你们守不了多久！外面还有更多队伍！快下来！别被抓！”
季延抬手，让阿澈关闭干扰一秒。
他拿起话筒，接入频道：“告诉你们市长——”
顿了顿，声音平静无波，“我们修的东西，从来不交给只想当官的人。”
说完，他按下按钮，干扰重启。对方的无线电顿时沦为杂音。
那男人愣了几秒，转身跑回车上。车队集结，两辆尚能行驶的车调头撤离，另三辆留下掩护，车顶机枪开始扫射。
子弹撞击墙面，火星四溅。
白幽伏低身体，一箭射中一辆车的油箱。火焰腾起，迫使对方暂停火力。
“他们不会就这么走。”她说。
“我知道。”季延望着撤离的车辆，“回去报信了。”
阿澈走到两人中间，高举木牌。蓝光照亮他的脸庞，他身体微颤，却没有后退半步。
“我还能撑。”他说。
白幽拍了拍他肩膀：“够了。接下来交给我们。”
季延弯腰从墙角拖出一个铁箱，打开后取出一把焊接枪和半截电磁脉冲装置。他拆开外壳，熟练地改装线路，接通电源。
“等他们再来，就不只是逼停那么简单了。”他说。
白幽检查完最后一支箭，收回箭袋。她将一把小刀插进靴筒。
“这次别拦我。”她说，“我不想听什么‘为了多数人’的大道理。”
太阳升起来了。
光芒洒在废墟之上，照在刚刚冒出的嫩芽上。风吹来，带着一丝湿润的气息。
塔楼下，燃烧的车辆仍在冒烟，敌人已退至视线之外。
寂静不到十分钟。
东南方向再度传来轰鸣，比先前更加猛烈，至少十几辆车正高速逼近。
季延站起身，将改装好的装置固定在栏杆上。
“来了。”
白幽搭上箭，目光锁定远处扬起的尘烟。
阿澈站在他们身后，双手紧握木牌，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前方。
第一辆车拐过街角的瞬间，季延按下开关。
电磁脉冲扩散而出，前三辆车同时断电，翻倒在地。
后面的车辆急刹，阵型大乱。
白幽松弦，箭矢疾飞，击中领头车的挡风玻璃。虽未击碎，但司机明显慌乱。
混乱中，一辆黑色越野车猛然冲出，车顶架着重狙，枪口缓缓抬起。
季延一眼察觉，立刻扑向阿澈。
白幽在同一刹那转身，将男孩挡在身后，左手撑地，右臂拉满弓弦——最后一支箭，直指狙击手。
狙击枪的瞄准镜，闪过一点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