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靠在金属门边，喘着气。衣服还带着火场的热气，后背全湿了。他抬手擦了下脸，手上沾了灰和干皮。
白幽已经把阿澈放了下来。阿澈靠着墙坐着，腿伸直，头歪着，眼睛睁着但没神。他手里还抓着控制板，手指很用力。
“你还清醒吗？”季延蹲下来问他。
阿澈眨了两下眼，喉咙动了动，点了点头。
白幽站在控制台前，手里拉着弓弦，没有松开。她看着面板中间那一圈凸起的东西，像是沙子堆成的，分成三段，中间断开。
“这不是按钮。”她说。
季延凑近看。沙粒很细，被压成了小点和短线，固定在金属面上。有的连在一起，有的分开。他轻轻碰了下边缘，没掉。
“是密码。”他说，“摩斯电码。”
白幽看了他一眼：“你能看懂？”
“以前见过。”他没多说。
他闭上眼，手指沿着那些凸点划过去。短的是点，长的是线。第一组：划、点、划、点。第二组：点、划。第三组：划、划、划。第四组：点、划、点。
他在心里念节奏。
嗒——滴、嗒——滴
滴、嗒——
嗒——嗒——嗒——
滴、嗒——滴
拼出来是 K E o c。
白幽低声问：“KEoc？这是什么？”
“Keystone online code。”季延睁开眼，“基石在线码。老时代启动能源站的指令。”
白幽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修得多，就记住了。”他不说别的。
他抬起手，用指节敲击控制台边缘，按摩斯电码的节奏打出那四组信号。
嗒——滴、嗒——滴
滴、嗒——
嗒——嗒——嗒——
滴、嗒——滴
最后一声落下，控制台轻轻震动。绿灯从底部亮起，一路升到顶端。
机械音响起：“认证通过。能源站启动程序就绪。”
白幽没放松。她盯着通风口和天花板角落，耳朵微微一动。这里太安静了，连电流声都没有。
季延伸手去按确认键。
就在他碰到按钮的瞬间，控制台闪出红光。
警报没响，扬声器里传出声音。
“恭喜你们走到这里。”
是周崇山的声音。语气很平，像聊天，但每个字都冷。
季延立刻缩回手。
屏幕亮了。画面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调试设备。背景写着“project Self-destruct v3”，时间是一百年前。
“这不是重启。”周崇山说，“是终结。”
季延盯着屏幕。那人侧脸熟悉。高鼻梁，眼角下垂，和周崇山很像。
“这是我父亲。”声音继续，“他设计了这座能源站，也留下最后的礼物——只要有人激活它，自毁程序就会启动。”
地面开始晃。
不是剧烈摇晃，而是持续震动，从脚底传来。墙缝冒出蒸汽，发出嘶嘶声。
主屏幕跳出倒计时。
红色数字跳出来：04:59。
一秒一秒往下走。
阿澈突然抬头。他的瞳孔缩得很小，嘴唇发抖。
“要炸了？”他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季延转身查设备图。控制台侧面有检修盖，他用扳手撬开，露出里面的线路。
“不是普通炸弹。”他快速看，“是连锁反应。先烧核心，再引爆地下储压舱。整个矿洞都会塌。”
白幽退到门口。她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盯着通风管和天花板接缝。这种地方容易藏防御装置。
“能停下吗？”
“没有提示。”季延看着线路板，“系统不给操作界面，说明只能执行，不能停。”
阿澈慢慢站起来。他扶着墙，走到控制台前。木牌还在发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
他盯着倒计时。
04:47。
04:46。
“那个录像……”他忽然开口，“刚才那个人……他在改参数。”
季延看向屏幕。录像还在播。研究员在输入数据，手指在键盘上动。
“哪一帧？”
“快进到他碰触控屏的时候。”阿澈指着，“那里，他改了三次，最后一次……停了一下。”
季延放大画面。触控屏上有几行代码。其中一行末尾，原本是【dELAY: 120】，后来变成【dELAY: oFF】。
“延迟关了。”他说，“原来程序会慢一点启动，让他能逃。但他把延迟关了。”
白幽问：“这对我们有用吗？”
“不一定。”季延看着倒计时，“但现在我们知道，这不是设定好的流程，是人为设的杀局。”
他又看线路板。没有外部接口，没有手动开关。所有信号都是闭环。
除非……
他抬头看天花板。那里有根粗管，连着地下核心舱。那是能量通道，也是爆炸源之一。
“如果能在核心区切断连接，也许能拖住反应。”他说。
“怎么进去？”白幽问。
“有检修道。”他指向控制台下的暗格，“需要钥匙卡开门。”
阿澈突然伸手按在控制台上。
“等等。”
他的手指落在那圈沙粒密码上。
“你刚才敲的是KEoc……可沙子的排列，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季延一愣。
他重新去看那圈凸点。
刚才只顾读码，没注意细节。
现在仔细看，第三组“划划划”中，中间那一“划”比两边短了一点。非常细微，用手摸都难发现。
这不是标准摩斯电码。
是错的。
可系统还是通过了。
为什么？
他脑子里想到一种可能。
“不是认证。”他说，“是陷阱。它不在乎密码对不对。只要有人输入，就算触发。”
白幽声音低了：“所以不管谁来，都会启动自毁？”
“对。”季延看着倒计时，“这不是保护机制。是杀人机关。”
阿澈靠着控制台，手心贴着那圈沙粒。热度从木牌传到手臂，又往上爬。
他忽然说：“我好像听过这个声音。”
“什么声音？”
“刚才那段摩斯电码。”他闭上眼，“不是现在敲的，是更早……有人用无线电发过一次。”
季延看他：“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阿澈摇头，“但我梦里出现过。一长一短的声音，重复很多遍。”
季延沉默几秒。他想起一件事。
在第一个能源站恢复供电时，收到过一段杂波信号。当时以为是干扰，没在意。
现在想，那段信号的节奏，和刚才敲的KEoc，完全一样。
有人提前发过这段密码。
是谁？
为什么要发？
他正想着，阿澈突然抓住他胳膊。
“季延哥。”
“怎么了？”
“你看倒计时。”
季延抬头。
屏幕上数字停住了。
04:33。
不再减少。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白幽拉紧弓弦。
“坏了？”她问。
季延摇头。不可能这么巧。
他冲过去看线路板。电流正常，系统还在运行。
“不是停止。”他说，“是等待。”
“等什么？”
话刚说完，控制台发出一声轻响。
面板上，那圈沙粒密码周围，金属面缓缓升起八个新的凸点，排成两列。
新一组摩斯电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