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剿灭邪修获得的五百灵石和那株至关重要的龙血草，叶尘回到了自己那方寸小院。院门闭合，禁制开启，将外界的喧嚣与潜在的危机暂且隔绝。
他没有立刻开始尝试炼制龙象淬骨丹。尽管资源危机得到暂时缓解，但李家二长老的出现，以及其话语中透露出的杀意，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心生警兆。
“筑基期……”叶尘眉头微蹙，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混沌灵力和两道凝实的灵纹，虽然自信能在炼气期内纵横，但面对真正的筑基修士，那生命层次的差距，依旧如同天堑。灵力化为真元，神识发生质变，绝非现在的他能够正面抗衡。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炼气七层，乃至筑基，才是真正的保障！”危机感化为了更强大的动力。
他没有急于服用丹药冲击境界，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复盘与血狼以及之前诸多对手的战斗。
混沌灵力的强大毋庸置疑，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对异种灵力的压制与吞噬，都让他占尽优势。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的战斗方式，似乎缺少了些什么。是一种圆融？一种收发由心？还是……对力量更本质的掌控？
“我的进步太快，《九转混沌诀》又太过逆天，以至于对力量的掌控，或许并未跟上境界的提升。”叶尘反思着。与血狼一战，虽然胜了，但更多是依靠混沌灵力的碾压，在技巧和意境上，并未有太多出彩之处。若非混沌灵力特性，面对经验老辣、修为更高的血狼，胜负犹未可知。
“需要沉淀，需要打磨。”他做出了决定。盲目追求境界的提升，并非正道，夯实根基，方能走得更远。
他想到了家族藏经阁。那里不仅收藏着功法和武技，更有许多前辈修士留下的修炼心得、游记杂谈，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启发，弥补自身不足。
再次来到藏经阁，看守执事见到他，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连忙让开道路。
叶尘径直走上二楼。这里比一楼更为清净，书架上的玉简和书册也明显高级不少，大多是关于修行见解、阵法初解、丹药辨识、妖兽图录之类的杂学，以及一些品阶更高的武技功法。
他没有去翻阅那些武技，而是在存放修炼心得和杂谈的区域驻足。神识扫过一枚枚玉简简介，挑选着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炼气期灵力掌控精要》、《论道基稳固之重要性》、《黑风山脉妖兽习性浅析》、《低阶符箓制作入门》……
他沉浸在这些前辈的经验之谈中，如同海绵吸水，汲取着其中的智慧。许多他之前模糊感觉到，却无法清晰认知的问题，在这些心得中找到了印证和解答。
“原来如此，灵力运转并非越快越好，需讲究张弛有度，方能如臂指使。”
“道基如同房屋地基，地基不牢，楼阁越高，崩塌风险越大。”
“与妖兽搏杀，需知其弱点，避其锋芒，攻其要害……”
不知不觉，数个时辰过去。叶尘放下手中一枚讲述“神识运用小技巧”的玉简，只觉获益良多，对自身力量的认知和掌控，似乎都清晰了一丝。
他轻吐一口浊气，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之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通往藏经阁三楼的楼梯口。
那里，一位身着灰布旧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正拿着一把看起来用了很多年的扫帚，慢悠悠地清扫着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老者身形佝偻，气息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与这充满书卷气息的藏经阁显得格格不入，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尘埃。
叶尘之前也见过这老者几次，只当是家族安排打理藏经阁的普通老仆，并未在意。
然而，就在他目光掠过老者，准备下楼之时，那一直低头扫地的老者，却仿佛自言自语般，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步子迈得太快，当心扯着蛋。根基不稳，楼盖得再高，也是空中楼阁，一推就倒。”
声音很轻，在这寂静的藏经阁二楼却清晰可闻。
叶尘脚步猛地一顿，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天灵盖！
这句话，看似粗俗，却直指他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死死盯住那依旧在慢悠悠扫地的佝偻老者。这一次，他不再以寻常目光视之，神识凝聚，仔细探查。
然而，在他的感知中，老者依旧如同一个普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气血衰败，与那些寿元将尽的凡俗老人无异。
但这怎么可能？！一个普通老人，怎能一眼看穿他修炼上的隐患？怎能说出如此直指本质的话语？
叶尘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真正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骇，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几步，对着老者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晚辈叶尘，愚钝不堪，修炼途中迷雾重重，恳请前辈指点迷津！”
老者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不紧不慢地扫着地，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叶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态度无比诚恳。
良久，老者才缓缓直起些腰，转过身，用那双看似浑浊，深处却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瞥了叶尘一眼。
“指点？”老者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老头子我就是一个扫地的，能指点你什么？你小子灵力古怪，进展迅猛，是得了天大的机缘。但福兮祸所伏，力量来得太快太易，未必是好事。”
他顿了顿，扫帚指向叶尘的丹田位置（虽然隔着衣物，但叶尘感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你那灵力，品质之高，老夫生平仅见，蕴含混沌未分之意，霸道绝伦。但正因其霸道，你以凡俗之躯驾驭，如同三岁稚童挥舞千斤巨锤，伤敌亦伤己。看似威风，实则内里经脉、窍穴、乃至神魂，早已暗伤遍布，只是被这霸道的灵力暂时压制，未曾显现罢了。”
叶尘闻言，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急忙内视己身，神识以前所未有的细致程度扫描着经脉、窍穴。果然！在那些灵力奔腾汹涌的经脉壁障上，他发现了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一些偏僻的窍穴，也因承受不住混沌灵力的冲击而显得有些黯淡！甚至连神识本源，都因为长期承受混沌空间修炼的痛苦和驾驭霸道灵力，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些暗伤，平时被混沌灵力强大的生机和修复能力掩盖，他毫无所觉。但经老者点破，再去细查，顿时感到触目惊心！若非今日被点醒，长此以往，待这些暗伤累积到一定程度爆发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前辈明察秋毫！晚辈……晚辈确实感到近来修炼时常有心浮气躁之感，对灵力的掌控也时有滞涩，原以为是境界提升太快所致，未曾想竟是根基受损，暗伤潜伏！”叶尘后怕不已，语气更加恭敬，“恳请前辈教我弥补之法！”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能立刻认识到问题并虚心求教，此子心性倒是不错。
他慢悠悠地走到一个书架旁，靠坐在墙角的蒲团上，拿出一个脏兮兮的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劣质酒水的辛辣气味。
“弥补？”老者抹了把嘴，呵呵一笑，“简单。停下来，别再汲汲于境界突破。把你那身霸道灵力，散去三成。”
散去三成灵力？！叶尘脸色一变。这意味着修为倒退，从炼气六层巅峰跌回六层初期，甚至五层！这对于志在青云门选拔，立志要践诺雪耻的他而言，简直是难以接受的选择！
看到叶尘脸上的挣扎，老者也不催促，只是又灌了一口酒，淡淡道：“舍不得？觉得会耽误时间，影响你的三年之约，影响你那什么选拔大会？”
叶尘沉默，他的确有此顾虑。
“愚蠢！”老者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敲在叶尘心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根基毁了，别说筑基结丹，你能不能活到三年后都是问题！你以为你那点暗伤能瞒多久？一旦与人全力搏杀，或者冲击大境界瓶颈，便是你暗伤爆发，身死道消之时！”
“是想要一时的风光，还是想要漫长道途？你自己选。”
老者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叶尘瞬间清醒。是啊，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谈何誓言？谈何大道？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挣扎尽去，化为坚定，再次深深一揖：“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当头棒喝！晚辈这便散去灵力，打磨根基！”
见叶尘如此快便做出决断，老者眼中赞许之色更浓，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笨。散去灵力后，莫要急于重新修炼。每日以此法引导灵力，温养经脉，淬炼窍穴，孕养神魂。”
说着，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一道微弱却玄奥无比的信息流，直接传入叶尘的识海。
那并非什么高深功法，而是一套极其繁琐、细致，专注于灵力微观操控、滋养己身的法门。没有名字，却仿佛专门为他这种“力量过盛而掌控不足”的情况量身定做。
叶尘略一体会，便觉其中奥妙无穷，远超他之前所见任何操控技巧！若能掌握，不仅暗伤可愈，对混沌灵力的掌控力也将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多谢前辈传法之恩！”叶尘感激涕零，这法门对他而言，价值更胜一门强大的武技！
“去吧。”老者挥了挥手，重新拿起扫帚，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与世无争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指点江山的高人只是幻觉，“记住，力量是工具，你才是主人。莫要做力量的奴隶。”
叶尘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中，再次恭敬行礼，这才转身下楼。他的脚步不再急切，反而变得沉稳坚定。
回到小院，他立刻开始行动。忍着修为倒退的心痛，他按照老者所授法门，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混沌灵力，一点点地散出体外。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甚至有些痛苦。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流失，带来一种空虚感。但他意志坚定，毫不动摇。
数日之后，他的修为稳稳地停留在了炼气期六层初期，灵力总量减少了三成，但剩下的混沌灵力，在他的精细操控下，却显得更加凝练、温顺，如臂指使。
他不再追求突破，而是每日按照那无名法门，引导着凝练后的混沌灵力，如同最细腻的刻刀，一遍遍温养、修复着经脉和窍穴上的细微裂痕，孕养着那一丝疲惫的神魂。
起初进展缓慢，但随着他对法门理解的加深和对灵力掌控的提升，修复速度开始加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更加“通透”，与灵力的联系更加紧密，那种心浮气躁、灵力滞涩的感觉逐渐消失。
他仿佛一个技艺精湛的工匠，在重新打磨一件略有瑕疵的绝世宝玉。
这段时间，他偶尔也会去藏经阁，那位神秘老者依旧在扫地，仿佛从未离开过。叶尘每次都会恭敬行礼，老者有时会无视，有时则会看似随意地提点一两句，每每都让叶尘茅塞顿开，对修行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知道了老者姓莫，大家都叫他莫老。至于其真实身份和修为，无人知晓，也无人敢问。
在莫老无形的指点和他自身的努力下，叶尘的根基被打磨得愈发牢固。虽然修为看似倒退，但他的真实战力，尤其是持久战能力和对力量的精细运用，反而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再面对血狼那种对手，或许无需那般费力，便能以更小的代价，更精准地解决战斗。
青云门选拔大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叶尘站在院中，感受着体内那虽然“量”减少了，但“质”与“控”却远超从前的混沌灵力，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根基已稳，是时候……重新出发了！”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