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层的塔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第三层万魔嘶嚎的余音彻底隔绝。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刀山火海，亦非诡谲幻境，而是一片……虚无。
绝对的虚无。
上下左右，前后四方，皆是无尽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感受不到空间与时间的存在。叶尘悬浮于这片虚无之中，仿佛成为了宇宙中唯一的存在，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孤寂与渺小感油然而生。
“第四关，万法归源。”
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意识中响起，比之前更多了一丝缥缈与空寂。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尘周身原本运转自如的混沌灵力，骤然凝滞！并非被压制，而是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变得如同无根浮萍，难以调动，更难以引动外界丝毫能量！
不仅是他自身的灵力，他感觉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术法、神通、乃至对法则的粗浅理解，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都失去了意义。《星辰大道章》的奥义，《九岳撼山诀》的力量，《北斗星神印》的威严，《地脉阵解》的玄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归源……归向何处？
是回归到修炼之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凡人？还是回归到天地未开，那片混沌蒙昧的初始？
一股强大的“剥离”之力作用在他身上，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作用于他的“道”，他的“法”，他赖以存在的一切力量体系！要将他打回原形，剥夺他身为修士的一切！
叶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恐慌。失去了力量，他是什么？还是那个能够逆天改命、追寻大道的叶尘吗？
不！
就在道心即将因力量剥离而产生动摇的刹那，他识海深处，那尊愈发凝实的混沌初婴，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混沌之眸中，没有对力量的眷恋，没有对失去的恐惧，只有一片最原始、最本真的……“无”！
混沌，本就是无垠，本就是虚无，本就是万物诞生之前的状态！
力量？法则？神通？这些不过是混沌演化过程中，暂时显现的“相”罢了！
真正的根本，并非这些外显的“相”，而是那演化万物、包容万法的……混沌本质！
“我之道，非力，非法，非术……乃混沌本身！”
一个明悟如同闪电，划破了他意识中的迷雾与恐慌！
他不再去试图抓住那些正在被“剥离”的力量，反而彻底放开了心神，不再抗拒那股“归源”之力，任由其将自己所有的灵力、所有的感悟、所有的神通印记，尽数“剥离”！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自废武功！若他领悟有误，必将彻底沦为凡人，甚至神魂因无法承受这种“归无”而崩散！
然而，当他彻底放开，任由自身一切被“剥离”，回归到最“空”，最“无”的状态时，他感受到的，并非虚弱与绝望，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褪去了所有华丽的包装，露出了最本真的内核。
在那极致的“空无”之中，一点微不可查，却永恒不灭的“灵光”，自他识海最深处亮起。那是他的真我，是他的道种，是超越了力量与法则的……存在本质！
这一点灵光，与识海中的混沌初婴完美融合！
初婴不再是力量的凝聚体，而是他“道”的显化，是那一点不灭灵光的载体！
也就在这一刻，那作用在他身上的“剥离”之力骤然消失。周围的绝对虚无开始发生变化。
一点微光自虚无中诞生，随即迅速扩张、演化！清浊分化，阴阳交泰，地火水风涌现，星辰开始点亮，万物开始滋生……仿佛在叶尘的“眼前”，正在重演一遍宇宙开辟、万物诞生的过程！
而这演化的一切根基，都指向了那最初、最本源的……混沌！
万法归源，归的便是这混沌之源！
叶尘福至心灵，以那一点不灭灵光为引，以混沌初婴为凭，开始主动引导、观摩、甚至参与这开天辟地的演化过程。
他看到星辰如何由混沌之气凝聚、点亮，看到大地如何由浊气沉降、稳固，看到生命如何由一点灵机萌发、壮大……他对《星辰大道章》、《九岳撼山诀》等等功法的理解，在这一刻超越了文字的桎梏，直接触摸到了其力量背后的本源法则！
他的“道”，在飞速地完善、升华！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开天辟地的景象缓缓消散，周围重新恢复了那片绝对的虚无。但叶尘已然不同。
他心念微动，无需刻意运转功法，周身便自然弥漫出精纯的混沌之气，这混沌之气不再是简单的灰色，其中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大地厚重、时光流淌、空间折叠等无穷奥妙！他之前被“剥离”的所有力量，并非消失，而是以一种更本质、更统一的方式，融入了他的混沌大道之中，成为了他“道”的一部分！
万法归源，并非剥夺，而是……整合与升华！
“明悟本源，道基重塑。万法归源，混沌初成。第四关，通过。”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赞叹？
一团混沌色泽、仿佛蕴含着一个微缩宇宙本源的光球，以及一枚非金非玉、触手冰凉、上面天然生有大道纹路的令牌，悬浮在叶尘面前。
“混沌源核”（碎片）！“镇狱令”！
混沌源核自不必说，乃是无上至宝，能加速他对混沌本源的感悟与吸收。而那“镇狱令”，信息显示，持此令者，可初步掌控镇狱塔部分禁制，乃是身份与权限的象征！
叶尘郑重地将两物收起。他知道，通过这第四关，他才算真正在混沌大道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他调息感悟片刻，将此次收获彻底消化，随后目光坚定地踏上了通往第五层的阶梯。
第五层。
塔门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但与寻常星空不同，这里的星辰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复杂、却又暗合某种至理的轨迹，疯狂地运转、碰撞、湮灭、重生！无数星辰法则的丝线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空间的巨网，每一根丝线的颤动，都引动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第五关，法则之网。”
声音落下，叶尘便感觉自己瞬间被抛入了那张由无数星辰法则构成的巨网之中！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星辰法则信息，如同浩瀚星河决堤，疯狂涌入他的识海！引力、斥力、运转、生灭、潮汐、磁场……每一种法则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与玄奥的至理，但同时，它们又彼此冲突、碰撞、干扰，形成了一片混乱到极致的法则风暴！
寻常修士，哪怕是金丹元婴，若被抛入此等法则风暴之中，神识瞬间便会被那海量且混乱的信息撑爆，或者被互相冲突的法则之力撕成碎片！
这第五关，考验的便是修士对法则的感悟、梳理与掌控能力！需要在混乱中建立秩序，在冲突中寻找平衡，在毁灭中领悟新生！
叶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那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他的神魂，那混乱的法则之力撕扯着他的道基！
但他眼神依旧沉静。经过第四关“万法归源”的洗礼，他的道基已重塑，对力量的认知已升华。混沌，本就是一切法则的源头与归宿！
他不再试图去强行理解、记忆每一条具体的星辰法则，而是将心神沉入识海中的混沌初婴。
初婴盘坐，小手缓缓划动，勾勒出混沌的轨迹。一股无形的、包容一切的混沌道韵弥漫开来。
那涌入识海的、混乱狂暴的星辰法则信息，在接触到这股混沌道韵的刹那，仿佛找到了归属的游子，纷纷变得“温顺”起来。它们不再冲突，不再混乱，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被混沌道韵引导、梳理，按照其本身的特性与联系，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最终，缓缓融入叶尘对“星辰”大道的整体理解之中，成为了他混沌大道的一部分养料！
他以混沌为纲，以自身对《星辰大道章》的深厚底蕴为目，在这片法则风暴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方属于他自己的“秩序”领域！
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织工，并非去对抗那张巨网，而是以自身之道为引线，穿梭于法则丝线之间，将其断裂处连接，将其混乱处理顺，将其冲突处调和……
随着他对星辰法则梳理的深入，他周身开始自动浮现出星辰运转的异象，举手投足间，仿佛能引动周天星力。他对《北斗星神印》的理解，也在飞速加深，那枚传承光印变得更加璀璨。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最后一丝混乱的星辰法则被梳理顺畅，融入他的混沌大道时，整片星空的运转变得和谐而有序，散发出一种圆满的气息。
法则之网关，破！
一团由精纯星辰法则凝聚而成的“星源之粹”，以及一枚记载着如何将自身法则感悟融入神通、提升神通威力的玉简，出现在叶尘面前。
收获巨大！叶尘能感觉到，自己若再施展《北斗星神印》，威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他收起奖励，目光投向那通往第六层的阶梯。连破五关，他已然逼近了自身的极限，无论是灵力、神识还是道心，都消耗巨大。
但他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他要知道，这镇狱塔的顶端，到底藏着什么！
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第五层。
第六层。
塔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战斗或考验，而是一片……空白。
纯粹的空白，仿佛一张未曾沾染丝毫墨迹的宣纸。
“第六关，虚空绘阵。”
声音响起的同时，关于这一关的信息涌入叶尘脑海：于此空白之地，以自身之道，凭空勾勒一座阵法。阵法需蕴含至少三种不同法则，并能稳定存在一炷香时间。阵法越玄奥，威力越强，评价越高。
凭空绘阵！不借助任何外物，完全以自身对道的理解，引动天地法则，于虚无中创造！
这考验的，是修士对自身之道的综合运用与创造力！
叶尘立于空白之中，缓缓闭上双眼。
他的心神沉入混沌道基，回顾着之前五关的收获：星辰的运转，大地的厚重，光阴的流淌，魔煞的净化，万法的归源，法则的梳理……
种种感悟，在他心间流淌、碰撞、融合。
他以指代笔，以混沌灵力与自身道韵为墨，对着眼前的空白，缓缓划下了第一笔。
一道灰色的线条出现，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蕴含着混沌的初始与包容。
紧接着，第二笔落下，土黄色的光华流转，代表着大地的承载与稳固。
第三笔，星辉点点，勾勒出星辰的运行轨迹。
第四笔，银色的时光涟漪悄然荡漾。
第五笔，黑暗的吞噬纹路若隐若现……
他没有刻意去构思阵法的形态，而是完全遵从本心，将自身对混沌大道的理解，将对各种法则的感悟，尽情地挥洒于这片空白之中。
笔走龙蛇，道韵天成。
渐渐地，一座复杂无比、却又浑然天成的阵法雏形，开始在这片空白中浮现。阵法核心是混沌，外围交织着星辰、大地、时光、吞噬等多种法则力量，它们并非简单堆砌，而是在混沌的统御下，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有机整体！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座阵法骤然亮起！灰、黄、银、黑等多色光华交织流转，散发出一种仿佛能演化万物、也能重归混沌的磅礴气息！阵法稳定地运行着，自成一方小天地，与外界隔绝。
虚空绘阵，成！
而且，是一座蕴含了混沌、星辰、大地、时光、吞噬足足五种法则的惊世之阵！
“阵道通玄，混沌为基，融汇万法，自成天地。第六关，超等通过！”
冰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波动。
一团蕴含着空间法则本源气息的“虚空之息”，以及一枚非止记载阵法，更蕴含了如何将自身小天地与外在大天地勾连、形成领域雏形的无上秘法玉简，悬浮在叶尘面前。
虚空之息！领域雏形秘法！
叶尘心中激动，这两样东西，对他未来凝聚金丹、乃至突破元婴，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他强压下激动，将奖励收起。连续闯过六关，他的收获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实力、境界、对道的理解，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抬头，望向那最后的三层塔楼。
只剩下最后三关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再次迈出了脚步。
（第8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