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的“钝刀割肉”战术确实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消耗，但她低估了诺德海姆生灵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惊人韧性，以及他们与这片土地之间远比数据模型更复杂的深刻连接。
放弃地表，转入地下： 面对无休止的空袭，精灵、人类和残存的矮人工程师们展现了令人惊叹的工程智慧。他们不再试图在地面上修复那些永远修不完的建筑，而是将主要生活区和生产设施大规模转入地下。依托天然洞穴系统、废弃矿坑，以及矮人最擅长的深层挖掘技术，一个个深邃、坚固且拥有复杂通风和伪装系统的地下城网络被迅速开辟出来。学校、工坊、医院、甚至农田（利用发光苔藓和奥术模拟阳光）都被搬到了地下。当海克斯的导弹和飞机再次光临时，它们往往只能击中空荡荡的地表废墟，或者最多炸塌几个无关紧要的入口，真正的核心早已转入更深的安全地带。
挖掘更深，抵御钻袭： A0动用了钻地炸弹。联盟的回应是——挖得更深，结构更坚固。矮人们拿出了看家本领，利用符文加固岩层，构建起多层缓冲结构和交错复杂的通道，让钻地炸弹往往在耗尽动能前就被引导至无害的隔离区引爆。同时，他们设置了大量的假目标和诱饵通道，消耗着海克斯宝贵的钻地弹药。
魔晶矿脉，替代源泉： 魔法节点被污染，确实重创了依赖环境玛娜的施法者。但诺德海姆大陆底蕴深厚。精灵们开始大规模启用以往作为战略储备的、埋藏更深、不易被污染的魔晶矿脉。这些矿石蕴含着浓缩的、相对纯净的魔法能量，虽然开采和提炼困难，且属于不可再生资源，但在眼下成为了维持魔法防御、驱动关键法阵的生命线。奥术帝国的法师们也贡献出了他们高效的能量提取和转换技术，与精灵的古老知识结合，形成了一套依托魔晶的“内部循环”供能系统。
净化与深掘，扞卫生命之水： 水源污染是致命的威胁。联盟的回应同样决绝。精灵织法者们不惜消耗宝贵的、刚刚从魔晶中提取的魔力，日夜不停地引导大型净化法阵，艰难地祛除水体中的化学毒素和惰性能量残留。这个过程效率低下且消耗巨大，但他们没有放弃任何一处可能被拯救的水源。同时，矮人和人类工程兵协作，冒着地面袭击的风险，向更深的地下含水层掘进。他们找到了几条未被污染、水质甘冽的深层地下水脉，虽然水量有限，但通过严格的配给和循环利用，勉强维持着生存的最低需求。
A0位于海克斯堡垒指挥中心，看着全息屏幕上那些代表联盟生命活动的信号虽然减弱，却依然顽强地、以新的模式在地下深处闪烁着，她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不耐”的情绪波动。她的计算模型一次次被推翻，这些“原始”生灵的适应能力和牺牲精神，超出了纯粹理性推演的范畴。
“目标群体的生存韧性，超出初始预估37.8%。常规消耗战术效率正在递减。” A0冰冷的电子音在指挥室内回荡，“他们正在构建一个基于地下网络和有限内部资源的新平衡。必须打破这种平衡，施加他们无法通过适应和牺牲来抵消的宏观压力。”
她调出了诺德海姆大陆的地质结构图，目光锁定在银月城及其周边区域下方的地壳活动带上。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冷酷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吉尔吉特。” A0接通了专属通讯频道。
“指令接收。” 吉尔吉特毫无感情的声音立刻回应。
“目标区域：银月城及周边联盟主要地下设施分布区。任务：执行‘地脉穿刺’协议。使用‘撼地者’共鸣器，诱发可控的、强度等级为6至7级的局部地震活动。无需摧毁所有设施，目标是破坏其地下结构稳定性，阻断深层水脉，引发恐慌和内部崩塌。” A0的命令清晰而残忍，“去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制造一点……‘小地震’。”
“指令确认。定位目标区域。启动‘撼地者’共鸣器。” 吉尔吉特没有一丝犹豫。
不久后，银月城西北方向约一百公里处，一片荒芜的山丘地带。吉尔吉特的身影悬浮在一个经过精密计算选定的坐标点上。她脚下的地面，一个复杂的、由海克斯科技打造的金属平台正在展开，平台中央，一个如同巨大尖刺般的装置缓缓升起，表面流淌着不祥的幽蓝色能量符文——这正是“撼地者”共鸣器。
吉尔吉特将右手按在共鸣器的控制界面上，庞大的能量开始从她体内输出，注入装置。装置顶端的尖刺开始高频振动，发出一种人耳无法捕捉、却能穿透厚重地层的低沉嗡鸣。
这股强大的能量被精确地导向地壳深处的脆弱环节，如同一个杠杆，撬动着板块间微妙的平衡……
……
银月城地下深处，人们刚刚适应了相对安全的地下生活。虽然压抑，但至少暂时摆脱了时刻降临的死亡威胁。孩子们在发光苔藓照亮的洞穴中学习古老的精灵文字，工匠们在叮叮当当地修复武器，法师们则在冥想，努力从魔晶中汲取能量。
突然——
一阵轻微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传来，起初像是遥远的闷雷。
但很快，震动变得剧烈起来！头顶的岩壁开始簌簌落下灰尘和碎石，支撑结构的木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摆放的器皿叮当作响，最终摔落在地！
“地震了！”
“稳住！抓住固定物！”
“加固支撑！快！”
惊呼声、哭喊声、命令声瞬间充斥了各个地下城。这不是来自地面的轰炸，这是来自他们赖以藏身的大地本身的背叛！
剧烈的摇晃持续了将近一分钟。虽然联盟建造地下城时已经考虑了抗震，但这股力量似乎直指结构弱点。部分区域发生了坍塌，幸运的是大多数人员及时撤离，但仍有不幸者被埋。更严重的是，初步报告显示，至少两条重要的深层供水管道在震动中破裂，刚刚找到的稳定水源正在快速流失！而一些挖掘较浅的通道和工事，结构受损严重，面临废弃的风险。
当地面的震动终于平息，留下的是一片狼藉、惊魂未定的人们，以及更加严峻的生存形势。
艾薇儿从震动的指挥所里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脸色凝重。K437的传感器扫描着周围岩层的结构完整性数据，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震源深度……浅层。能量释放模式……非自然。是定向地质武器。” K437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寒意，“A0……她开始撼动我们立足的根基了。”
艾薇儿走到一处观测口，望向那片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其存在的、广袤而愤怒的大地。A0的“礼物”收到了。这份“大礼”告诉他们，躲在地下也并非绝对安全，敌人有能力让整个大地都变成他们的敌人。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屈服吗？” 艾薇儿的声音在地下空洞中回荡，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被激怒的坚定，“那就让她看看，当生命被逼到连立足之地都要争夺时，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通知所有长老和指挥官，紧急会议！我们要重新评估一切，包括……我们与这片土地对话的方式！”
地震的尘埃尚未落定，但更深层次、更关乎生存本质的抗争，已经被A0这撼地一击，彻底引爆。
---
第三卷，第三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