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那番交谈后，禁地里的气氛悄然变了。玄苍依旧寡言，但那种迫人的债主气场淡了些许，偶尔指点我修炼时，虽还是那副“你怎么这么笨”的嫌弃口吻，却多了几分耐心。
我的伤势在月华之精的滋养下好转得快了些。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夫君”打卡仍是必修课，但我已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完成，甚至开始研究如何用不同的语调、节奏来“优化”还债效率——虽然玄苍对此的评价永远是“虚情假意，不堪入耳”，然后冷酷地打折。
打卡完毕，便是观想“小周天蕴神图”。这图越发玄奥，每次沉浸其中，都仿佛神魂被拉扯进一个由无数光流构成的奇异迷宫，必须极度专注才能守住心神，跟随那冥冥中的气机流转。过程依旧煎熬，结束时总是大汗淋漓，神魂疲惫，但效果显着。识海不仅稳固下来，甚至比受伤前更显凝练通透，对“星陨”戒的感应也敏锐了许多。
这日，我观想完毕，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喘气，玄苍忽然道：“灵觉初成，可试御物。”
我眼睛一亮！御物！这可是仙侠话本里才有的本事！
只见他随手从角落摄来一片枯叶，悬于掌心：“凝神于戒，引动星辉，附于此叶，心念驱之。”
我依言屏息，将灵觉集中于“星陨”戒上。戒指微凉，内里仿佛有星河流转。我努力想象着将一丝星辉引出，附在那枯叶上。起初毫无动静，枯叶纹丝不动。我憋得脸都红了，灵觉消耗巨大。
“心浮气躁，如何成事？”玄苍冷声道，“意随气走，非强驱硬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不再强求，只是细细感应着戒指与枯叶之间那微弱的联系，心意微动，如同轻风吹拂。
那枯叶，竟真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心中狂喜，正要再加把劲，枯叶却“啪”地一声，失去控制飘落在地。
“徒具其形，未得其神。”玄苍点评，却并未苛责，“初试至此，尚可。每日练习半炷香，可抵两页。”
才两页？我撇撇嘴，但想到能学新本事，还是干劲十足。于是，每日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对着那片可怜的枯叶瞪眼睛，努力让它飘起来。成功率低得可怜，十次有九次失败，偶尔成功一次，也只能让叶子离地寸许，歪歪扭扭飞不了多远就栽下来。玄苍有时会出言点拨一两句，大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不知是在监督我还是在看我笑话。
日子便在这枯燥又充实的修炼中缓缓流淌。我发现，当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观想和御物上时，时间过得飞快，连对禁地的阴森和还债的压力都感觉淡了不少。
这日午后，我第N次失败后，累得直接瘫在青石上，望着穹顶发呆。
玄苍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开始他自己的事，而是走到我身边，递过来一颗散发着清香的朱果：“补气。”
我接过果子，啃了一口，甘甜的汁液流入喉中，疲惫感顿时消散不少。我偷偷瞄他，他负手而立，望着禁地深处那片永恒的黑暗，侧脸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显得有些模糊。
“夫君，”我嚼着果子，含糊地问，“我这样练，什么时候才能像你那样，弹指间就能……嗯，打扫卫生？”我想了半天，找了个最接地气的例子。
玄苍闻言，侧头瞥我一眼，似笑非笑：“打扫卫生？志向倒是不小。”
我脸一红，争辩道：“我是说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修行如逆水行舟，非朝夕之功。”他淡淡道，“你资质尚可，心性却需磨砺。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心神，方有寸进。”
“哦。”我闷闷应道，心里却有点不服气。我都这么努力了还不够耐得住寂寞？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又道：“譬如御物，你只求其动，却未感其灵。叶虽枯，亦有微末灵性。强驱不如意引，心合则物动。”
我若有所思。意思是，要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蛮力？
“试试看。”他示意我再试。
我重新集中精神，这次不再急着发力，而是先静静感受那片枯叶。它很轻，很脆，脉络清晰，仿佛在呼吸。我尝试着将灵觉温柔地包裹过去，像对待一个易碎的梦，心意微动，带着它一起……飘起来。
枯叶轻轻颤了颤，然后，真的缓缓离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缓慢却稳定的弧线，飘到了我掌心之上！
成功了！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平稳！
我惊喜地看向玄苍。
他微微颔首：“孺子可教。”顿了顿，又道，“今日御物，抵三页。”
我顿时笑逐颜开！果然有进步就有奖励！
自那日后，我的修炼似乎进入了新的阶段。观想时更能沉心静气，御物也渐渐熟练起来，虽然依旧只能操控枯叶这类轻巧之物，但已能随心所欲地让其做出简单的移动、翻转。
玄苍依旧话不多，但指点愈发精准。有时我修炼遇到瓶颈，烦躁不安时，他会弹指打出一道清凉气息，助我宁神；有时我因小小进步而沾沾自喜时，他又会一盆冷水泼下，指出不足。
我渐渐摸到点门道，这老妖怪，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严师。嘴上讨债毫不留情，教起东西来却毫不藏私。
禁地岁月，因这日复一日的修炼，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充实感。还债的压力仍在，前路的危机未解，但在这片与世隔绝的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感受着神魂与力量一点点增长的微妙变化，我似乎……没那么害怕未来了。
甚至偶尔会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苏小碗你清醒点！你是来还债的！不是来修仙的！别忘了那本金还没减呢！
我甩甩头，继续跟那片枯叶较劲。只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