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地藏此行的目的，正是想把过去一连串风波的责任全都推到沈华头上。
他并不打算当场翻脸动手——至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他也明白，在沈华的地盘上动粗，无异于在茅坑里点灯，纯粹是自寻死路。
“你这礼数可太差了！当年我带你们来港岛时就讲得清清楚楚，做人要懂规矩。”
“见了长辈该和颜悦色，哪有还没见人就大呼小叫的道理？这就是你学的待人接物？”
地藏刚转进大厅，走到沈华所坐的沙发前，还没开口，五哥便先声夺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说实在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五哥在场，沈华和地藏都得低头恭敬几分。
毕竟，五哥是他们的前辈。
若不是当年五哥领路，他们根本不可能踏上港岛这片地界。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五哥在，两人就必须敬重他。
正因如此，刚才地藏那副姿态，未免有些忘本失礼。
要知道，五哥当年教导他们时，规矩定得极为严格。
而五哥之所以敢当着沈华的面这样呵斥地藏，也是因为他料定：就算自己在这里，地藏来找沈华谈事，地藏也会默认他应避嫌不出。
更何况，他与地藏之间早有过某种默契——即便五哥现身，地藏也认为对方不该露面，至少不该出言干涉。
可现实却出乎地藏预料。
五哥不但出现了，还一见面就毫不留情地责骂他。
“真没想到啊五哥，您竟会在沈华这儿。
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沈华……”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找到五哥前辈居然不吭一声，要是早知道，我也好摆桌酒席，亲自接风。”
不过地藏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副惋惜又热络的语气。
毕竟，当年五哥退出江湖的事，江湖上谁人不知？
此刻看到五哥不仅现身，还当众训斥自己，地藏却并未动怒，反而借题发挥，指责沈华做事不够厚道。
其实，沈华四处寻找五哥的传闻，圈内早已传开，就连地藏也略有耳闻。
令他不解的是，这些年即便他偶然得知五哥的踪迹，也从未主动探望或联络。
在他心里，始终存着一丝埋怨：既然五哥当初能带他们入行，为何不把后路安排妥当再离开？当年五哥走得太急，留下沈华和地藏在风雨中挣扎多年，才换来今日地位。
若非他们自身够硬、手段够狠，哪有今天的局面？正因如此，地藏对五哥始终有些芥蒂。
所以他发现五哥踪影后，并未张扬，更未告知他人。
但他清楚，沈华一直在苦苦追寻五哥的下落。
如今在沈华家中亲眼见到五哥，地藏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质问：为什么你不通知我？从表面上看，这是表达尊重与情义，对外也能博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在他看来，沈华明知五哥在此却瞒着他，是对兄弟情分的辜负。
因此，地藏嘴上虽笑，心中却已泛起不满。
“地藏，咱们之间用不着绕弯子了吧？你跟我之间有过什么约定，心里没数吗？现在跑来找沈华，到底图个什么？”
“难不成还想在这儿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我看真没必要。”
五哥压根没给地藏装傻的机会，一上来就撕开了他那层伪装。
因为地藏根本不知道五哥已经先一步到了这儿——是沈华私下找的五哥，压根没让他知晓。
这样一来，地藏才有机会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随时准备指责沈华背信弃义、行事不地道。
可如今五哥直接把他的算盘揭了个底朝天，那些原本能拿捏人的把柄，一下子全没了分量。
五哥根本不惯着他，当面就把实情抖了出来：他和地藏早见过面，而且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是地藏亲自安排的。
这话一出口，地藏的脸色瞬间变了，青一阵红一阵，像打翻了颜料缸，难看得紧。
他张着嘴，却不知如何接话。
其实屋里这几个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平日里不愿戳破，留点余地罢了。
地藏不过是想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可五哥压根不买账。
别忘了，五哥可是他的老前辈——当年带着他从底层拼杀出来，一路打进港岛社团的核心圈。
如今的地藏虽自立门户，有了自己的势力，可根基仍是踩在五哥当年铺的路子上。
可这家伙不但不懂回报，反而觉得翅膀硬了，连对五哥也敢摆脸色、耍心机。
“五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懂？我和沈华能有什么戏？我这次来，是请他帮忙的。”
……
地藏装起糊涂来头头是道，嘴上不说破，其实是不想把局面闹僵。
他也猜得到，或许沈华已经知道了他和五哥早有接触。
但他偏要当众咬死不认——只要他不松口，今天这场见面就成了“初次相逢”。
只要没人点破，他就能继续占据道德高地。
可五哥偏偏不吃这套。
地藏耍这些小聪明，不就是为了立个“仗义”人设？可刚才这屋子里多少双眼睛看着，谁不清楚底细？
平时大家讲个面子，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地藏向来做事没底线，五哥也就懒得再给他留脸。
你想在沈华面前装清白？那我就把所有事都摊开来说。
“哟，看来地藏是飞黄腾达了，记性也差了不少啊。
当年跟在我后头跑腿的小弟，如今也是堂堂一方大佬了。”
“翻云覆雨的本事练得不错吧？昨天咱俩还面对面聊了半天，今天见了面倒不认人了？嗯？”
地藏万万没想到，五哥竟会当着沈华的面，把昨天两人密谈的事直接捅出来。
这话一落，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他立刻意识到——五哥敢这么说，说明在他来之前，沈华早就被通了底。
当初他去找五哥，打着找媳妇的旗号，实际上另有所图的事，恐怕已经被全盘托出。
他原本打的算盘是：先把老婆失踪这事栽赃到沈华头上。
等见到五哥时就说，“嫂子是你老弟藏起来的”，逼五哥站队。
只要五哥急着找回妻子，就得跟他联手对付沈华。
可眼下这阵势，显然沈华已知内情。
计划败露，再装模作样也没用了。
“听五哥这话的意思，你们俩怕是早就串通好了？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些事，你也全都告诉沈华了？”
“这么说，我可以理解成你老婆已经被沈华救走了？我还在这儿急得不行，结果你们倒好，直接来个背后下手。”
地藏此时也不再掩饰了。
面对沈华和五哥，继续装模作样已毫无意义。
与其费劲演一场深情义气的戏，不如干脆亮出底牌。
如果他和沈华之间真有共同利益，或许还能谈合作。
可地藏打错了算盘——沈华从不碰面粉这行，更不会跟沾这行的人联手。
……
沈华打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彻底扳倒地藏。
但眼下，他手里仍缺关键证据。
他需要从地藏口中撬出点有用的东西。
若再拿不到实锤，就算想和刘建明联手，也动不了地藏一根汗毛。
地藏这个人，心思深得很。
哪怕他在幕后操盘毒品生意，也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就算查到他手下那些小弟在贩毒，可所有链条都断在他面前——没人能证明货是从他那儿出来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藏的人不可能从外头拿货，可偏偏就是抓不到他的把柄。
这种干净得离谱的手法，才最让人头疼。
“地藏，你今天上门，到底是想确认五嫂在我这儿，还是打一开始就打算把人失踪这事扣我头上？”
从地藏踏进门到现在，脸色已经变了好几回。
沈华一直沉默，直到地藏拿五哥媳妇当筹码时，才终于开口。
有些事做得过分了，但别想随便往他头上泼脏水。
沈华要是真想动歪脑筋，根本用不着绕这么远。
而他既然选择护人，那就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
现在，他直接挑明：五哥人在他这儿，他老婆也在。
你地藏那一套计划，全被我和五哥搅乱了。
你没想到我们会把这事摊开来讲，当众拆你的台。
正常人都会私下解决，谁会像我们这样，把暗流拿到光天化日下撕开？
“看来我低估你了，沈华。”
“要是早防着你一手，你也别想把人带走。
不过——五嫂知不知道，她其实也是被你利用的一枚棋子？”
地藏这时也坦然承认，自己确实借了五哥夫妻俩做局。
但他反问：你沈华，不也在用他们？
如果你敢说没利用，五哥两口子还会留你身边吗？
一旦他们离开，地藏自有办法让他们永远闭嘴。
如今他们只是普通人，在地藏这种黑道老狐狸眼里，翻不起风浪。
五哥过去虽也在社团混过，但从没想过害人夺权。
而地藏不一样，他掌权这些年，手上多少条命，只有他自己清楚。
对外，他却是大善人形象，频频向贫困地区捐款捐物，出手阔绰，媒体争相报道。
可背地里，凡是挡他路的，一个都没活下来。
每一个对头，最后都无声无息地消失，再没人见过。
此刻地藏已在盘算：只要五哥夫妇一离开沈华的庇护，他就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送他们去“极乐世界”。
让这两个人彻底从港岛蒸发。
毕竟，这座城里，每天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不见，谁又真的在乎？
只有查过才知道真相。
像地藏这样常年躲在暗处做事的人，手上背的债早就数不清了。
“地藏，你别想在我面前挑拨我和五哥的关系。
如果我真的护不住五哥和嫂子，”
“我根本就不会让他们出现在我这儿。
既然你能亲眼看见他们坐在我家里，那就说明我有这个本事保他们周全。”
沈华此刻的镇定，让地藏心里直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