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破旧的蓑衣斗笠被缓缓抬起。
斗笠之下露出的并非秦风之前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可能。
那是一张老妪的脸。
一张布满了深深皱纹，干瘪、枯槁，如被风干了数百年的老树皮一样的脸。
这张脸本身就足以让胆小的人做上三天噩梦。
但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空洞的眼睛。
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甚至连眼球的轮廓都看不见。
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
而在那窟窿的最深处燃烧着两点微弱的、惨绿色的磷光，像深夜荒坟里飘荡的鬼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位神秘的摆渡人竟然是一位外貌如此恐怖的老妪！
她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
她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盏挂在斑驳竹竿上的惨白色灯笼。
那灯笼的灯罩是用某种不知名的兽皮制成，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里面的火光也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惨白色。
老妪并未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灯笼对着混乱的战场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
一道肉眼可见的灰色波纹以那盏惨白的灯笼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如水面的涟漪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这波纹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
但它却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也无法理解的诡异法则。
凡是被这道灰色波纹扫过的人，无论是战意高昂的楚家护卫，还是悍不畏死的归墟教徒，甚至是那两具威猛无匹的白骨魔像……他们的动作都在同一时间猛然一滞！
就像正在高速播放的电影被突然按下了慢放键。
所有人都骇然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迅速地流失！
就像一个被戳破了洞的气球，无论他们如何疯狂运转功法都无法阻止灵力的泄露。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神魂也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试图将他们的灵魂强行从温热的肉体里一点一点地抽离出去！
这是什么诡异的力量？！
灰色波纹同样扫过了秦风藏身的阴影。
在那股力量侵入体内的瞬间，秦风只觉得浑身一冷，大脑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但下一秒他丹田气海中的【饕餮之胃】所化的黑色旋涡立刻自行疯狂运转起来。
一股强大的吸力爆发，将那股侵入体内的诡异力量连带着那股刺骨的寒意吞噬得一干二净。
即便如此秦风依然感到一阵心悸。
这个老妪的力量层次绝对已经远远超过了辩心境！
甚至可能已经触摸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属于镇守使级别的【镇魂境】的门槛！
“前辈！前辈饶命啊！”
山羊胡老者看到摆渡人一出手便造成了如此恐怖的效果，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是负责摆渡的糟老婆子竟然会是如此深不可测的恐怖存在！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再也顾不上去灭口了。
“晚辈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啊！这就离开！我这就离开！”
他一边尖叫着一边疯狂地催动自己的那两具白骨魔像，想要从那诡异的灰色领域中杀出一条血路，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在摆渡人那诡异的领域压制之下，即便是闻言境巅峰的白骨魔像，动作也变得迟缓无比，力量更是被削弱了至少三成。
山羊胡老者眼看局势急转直下对自己极为不利。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竟不再恋战。
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施展了某种燃烧生命的遁术。
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光，不再朝着渡口的方向逃窜，反而转身朝着一个与渡口截然相反的更加黑暗、更加混乱的方向疯狂逃去！
那里是鬼市中最臭名昭着连夜叉执法队都懒得管的法外之地——罪恶坑！
只要能逃进那里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再找到他！
秦风看到这一幕立刻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有三个选择。
第一，强行出手，在这里生擒山羊胡老者。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必须同时面对楚家、归墟教、两具白骨魔像以及那个深不可测的摆渡人。
这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胜算几乎为零。
第二，暂时放弃任务，明哲保身，等待下一次机会。
但这不符合他秦风的行事风格，到嘴的鸭子没有让它飞了的道理。
第三，借刀杀人，借力打力！
在眼下这片极致的混乱之中浑水摸鱼，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机会！
秦风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那具正与楚家护卫队长艰难缠斗的白骨魔像身上。
“硬碰硬，是莽夫的行为。”
“一个真正的猎人，永远懂得如何利用陷阱和工具。”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疯狂而大胆的弧度。
他从怀中再次摸出了那件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屡建奇功的c级道具——【替身草人】！
就在这时摆渡人老妪那空洞的燃烧着磷火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她那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给所有还在挣扎的人下达了最后的审判。
“所有扰乱秩序者……”
“都将成为我下一班船的‘渡船费’。”
这句话如同一盆从九幽之下泼来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楚家护卫和归墟教徒心中最后的一丝战意。
他们如坠冰窟，再也顾不上去追杀山羊胡老者了，开始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片死亡领域。
整个渡口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秦风却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替身草人】以及远处那具正在大杀四方的白骨魔像上。
他指尖探出一丝精纯的灵识附着在草人之上。
然后他无声地在心中念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由无数个复杂、拗口、充满了死亡与枯寂意味的音节所构成的独一无二的真名！
这个真名不是山羊胡老者的。
而是那具正在挥舞着骨爪的“白骨魔像”的！
这是他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观察中凭借着那洞悉万物法则的“心之视界”强行解析出来的独属于这具傀儡的核心指令代码！
随着这个真名被念出。
秦风手中的【替身草人】上一道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光骤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