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天劫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于头顶的预感,并未让叶凡急于立刻闭关冲击。他深知,凝结金丹,尤其是他这等根基,绝非单纯的灵力积累与境界突破,更关乎道心的圆满,神魂的澄澈,以及对自身所行之“道”的彻底明悟。
他的道,是医道,是救死扶伤,是调和阴阳,是洞悉生命本源。然而,自重生此界以来,他多数时间都在厮杀、争斗、炼丹、破境中度过,与真正的“凡尘”,与那最本真的“生命”,似乎隔了一层。他的医术,更多用于战斗辅助与自身修炼,而非最初的本心。
道心若有尘,如何映照金丹?
叶凡做出了一个令玄诚子掌门和古云长老都颇为意外的决定——封印大部分修为,只保留约莫练气三四层的微末灵力,下山游历,入世炼心。
没有告知任何人具体去向,他只身一人,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悄然离开了流云剑宗。
他不再御剑飞行,而是如同最普通的旅人,徒步行走在北域广袤的土地上。他换下了流云剑宗的服饰,穿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一个简单的药箱,扮作了一名游方郎中。
他行走在繁华的城镇,也踏足偏远的山村。
在一个人声鼎沸的集市,他目睹了人间百态。有富商为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有贫苦人家为几文药钱愁眉不展,有江湖艺人卖力表演换取生计,也有地痞流氓欺行霸市。他未曾动用武力,只是静静地看着,以医者的角度,观察着这些鲜活生命在红尘中的挣扎与悲欢。他偶尔会出手,以几味寻常草药,辅以微末灵力与精妙手法,为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解除病痛,分文不取。看着患者康复后那发自内心的感激笑容,他沉寂的心湖,似乎泛起了一丝微澜。
在一个遭遇旱灾的村庄,土地龟裂,庄稼枯萎,村民面黄肌瘦,眼中充满了绝望。叶凡没有动用移山倒海的神通去强行降雨,那违背自然,非医者所为。他行走在干涸的田埂上,仔细观察土壤、植被,询问老农此地的气候水文。最终,他凭借对地理与植物习性的了解,结合微末的灵力引导,帮助村民找到了一处隐藏的地下水源,并指导他们开挖沟渠,引水灌溉。当清澈的泉水涌出,滋润着干裂的土地,村民那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让他对“生机”二字,有了更深的感悟。
他也曾路过一个被小型瘟疫困扰的边陲小镇。镇上的医师束手无策,人心惶惶。叶凡没有显露高深的炼丹术,而是深入病患之中,仔细切脉观察,分析病情。他发现这瘟疫并非无药可治,只是传播途径特殊,且需要几种本地特有的草药配伍。他亲自上山采药,熬制汤剂,并指导镇民如何隔离防护。当疫情得到控制,小镇恢复生机时,他站在夕阳下,看着袅袅炊烟,心中那份“济世救人”的医者仁心,变得更加纯粹与坚定。
他甚至在一个宁静的小山村停留了数月,白日里为村民诊治些头疼脑热,夜晚则在一盏油灯下,翻阅药魂尊者传承中那些最基础的、关于凡人病理药理的手札。他放下“修士”的身份,重新以最纯粹的“医者”视角,去理解生命的脆弱与顽强,去体会药石针砭之间那微妙至理。他发现,许多在修士看来微不足道的凡俗疾病,其内在的阴阳失衡、气血运行之理,与高阶修士的道伤隐患,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大道至简,万物同理。
这一路,他见过生老病死,见过爱恨情仇,见过善良与丑恶,见过希望与绝望。他未曾动用强大的力量去强行改变什么,只是作为一个观察者,一个力所能及的帮助者。
他的心,在这红尘万象的洗礼下,渐渐褪去了因快速提升实力、连番遭遇强敌而产生的些许浮躁与杀伐之气,变得愈发沉静、通透。识海中,那片因《蕴神诀》突破而形成的“冰封星河”,似乎也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变得更加圆融。
丹田之内,那假丹虚影旋转的速度似乎缓慢了下来,却更加凝实,其核心处那欠缺的“一点灵机”,在这一次次的见闻、一次次的出手、一次次的感悟中,悄然孕育,愈发清晰。
他明白了,他的金丹,不应是纯粹力量的结晶,更应是其医道理念的凝聚,是其对生命、对天道理解的具现化。当心怀仁念,明辨是非,通晓万物运行之理,自身之道与天地之道产生共鸣之时,那“一点灵机”便会水到渠成。
这一日,他行至一条奔流的大江之畔,望着那滚滚东逝的江水,以及江上那搏击风浪、却又顺应水势的舟楫,心中忽有所感。
医者,济世救人,如同舟子渡人,需有逆流而上的勇气,也需有顺势而为的智慧。力量是舟,仁心是舵,而对天道的理解,则是那指引方向的水流。
就在这心境豁然开朗的刹那——
嗡!
他丹田之内的假丹虚影,猛地一震!核心处那一点混沌,骤然亮起,散发出温和而坚定的光芒!仿佛混沌初开,鸿蒙始判!
那一直欠缺的“一点灵机”,终于圆满!
金丹天劫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虚空深处,那毁灭雷霆已然酝酿完毕,即将劈落的轰鸣!
叶凡站在江边,负手而立,青衫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他脸上无悲无喜,眼神平静而深邃,倒映着那奔流不息的江水与广阔的天空。
炼心之旅,至此圆满。
他转身,不再留恋凡尘景色,一步踏出,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向着流云剑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是时候,回去迎接那场属于他的,金丹雷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