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高炮织天网,利刃指龙城
晋省的秋意已深,云蒙山的枫叶红得像团火,却掩不住基地上空愈发浓烈的硝烟味。李明远站在刚修好的混凝土了望塔上,手里的望远镜几乎黏在了眼睛上——太原方向的天际线处,隐约能看到日军侦察机的小黑点,像甩不掉的苍蝇。
“李司令,高射炮三营已就位,八门40毫米炮沿山脊布防,射程交叉覆盖整个空域。”通信兵小跑着递上报表,纸张边缘被风刮得发卷,“高射机枪连在山脚设了六个阵地,12.7毫米口径的,专打俯冲的战斗机。”
李明远接过报表,目光扫过“弹药基数”一栏,眉头微蹙:“每门高射炮才配三百发炮弹?不够,让后勤从鲁省油田调一批过来,最少按五百发备着。”他抬手指向远处的谷地,“那里再增设两个预备阵地,用伪装网盖着,别让鬼子的侦察机发现。”
“是!”通信兵刚转身,了望哨突然扯着嗓子喊:“西北方向发现敌机群!数量不明,高度约五千米!”
李明远猛地调整望远镜焦距,果然看到一串芝麻大的黑点正往基地移动,机翼反射的阳光像碎玻璃碴子扎眼。“是日军的九六式轰炸机,最少一个中队!”他对着步话机嘶吼,“各单位进入战斗位置!保罗少校,该你们的战斗机登场了!”
步话机里传来保罗爽朗的笑声:“放心,我的小伙子们早就等不及了。”
基地的警报声刺破长空,十架p-40战斗机像银箭般从跑道上腾空而起,引擎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飞行员们在塔台引导下组成雁形阵,爬升至六千米高空,正好抢在日军轰炸机群的上方——这是太平洋战场上常用的战术,占据高度优势后俯冲攻击,能打对手个措手不及。
高射炮阵地上,三营营长赵铁牛正趴在瞄准镜后,手指在刻度盘上飞快转动。他是从步兵营抽调来的老兵,打过高射机枪,却还是头回摆弄这40毫米高射炮。“标尺调至5000米,仰角60度,装弹!”他吼着口令,炮班战士们动作麻利地把穿甲弹塞进炮膛,炮管在液压装置的推动下缓缓抬起,指向越来越近的敌机群。
“日军战斗机出现了!十二架零式,在轰炸机左侧护航!”了望哨的喊声带着急颤。
保罗的声音立刻从步话机里传来:“一梯队缠住零式,二梯队跟我冲轰炸机群!”
十架p-40瞬间分成两组,六架迎着零式战斗机冲过去,机翼下的机枪喷出火舌;四架则像饿狼般扑向轰炸机群,为首的保罗精准地咬住一架九六式的尾翼,一串子弹过去,那架轰炸机的右翼立刻冒起黑烟,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栽向山谷。
“打得好!”赵铁牛在高炮阵地里叫好,随即对着炮手们吼:“稳住!等轰炸机进入三千米范围再打!别浪费炮弹!”
日军的轰炸机群显然没料到会遭遇拦截,队形瞬间乱了套。有三架慌不择路地往基地俯冲,想尽快投弹脱身,却正好撞进高射机枪的射程。山脚阵地上,机枪手王二柱抱着12.7毫米高射机枪,瞄准镜死死锁住一架俯冲的轰炸机,手指猛地扣下扳机——橘红色的曳光弹像条火蛇,精准地钻进轰炸机的机舱,机身瞬间爆出一团火球,残骸呼啸着砸在离跑道还有两公里的空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好小子!”赵铁牛看得眼热,这时耳机里传来李明远的命令:“三千米了,开火!”
“放!”赵铁牛猛地挥下手臂。
八门高射炮同时怒吼,炮弹拖着灰白色的尾迹冲向天际,在轰炸机群中炸开一朵朵黑色的烟团。这种40毫米炮弹采用近炸引信,不用直接命中,只要在敌机百米范围内爆炸,飞溅的破片就能撕开铝制机身。一架九六式轰炸机躲闪不及,机翼被破片削掉一大块,摇摇晃晃地脱离编队,最终坠毁在云蒙山谷里。
“调整标尺!4500米,仰角55度!”赵铁牛盯着瞄准镜里四散规避的敌机,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速射模式,三发一组!”
高射炮的射速陡然加快,炮管因连续发射而发烫,战士们用冷水浸湿的抹布裹着炮身降温。阵地前的空地上,弹壳堆成了小山,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空中的缠斗愈发激烈。零式战斗机的机动性确实比p-40强,有两架p-40被咬住尾翼,冒着黑烟往基地迫降。但保罗的小伙子们经验老道,利用p-40俯冲速度快的优势,打一轮就立刻拉升,不给零式缠斗的机会。一架零式贪功追得太近,被地面的高射机枪盯上,王二柱的副手小李抱着机枪扫出一梭子,子弹精准地打穿了飞行员座舱,那架零式立刻失控,一头撞在山壁上。
“还有五架轰炸机!往兵工厂方向跑了!”了望哨的喊声透着焦急。
李明远心里一沉——云蒙山兵工厂是根据地的命脉,绝不能再被炸。他对着步话机大喊:“预备阵地开火!拦住它们!”
隐藏在谷地的两门高射炮突然掀开伪装网,炮弹像早就等在那里似的,精准地炸在轰炸机群前方。领头的那架九六式躲闪不及,机身被撕开个大洞,航弹没投准,全砸在了山坳里,只掀起些碎石。
剩下的四架轰炸机吓破了胆,胡乱把航弹扔在空地上,掉头就往太原方向逃窜。保罗带着剩下的p-40追上去,又敲掉一架才返航。
当最后一架敌机消失在天际线时,基地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赵铁牛一屁股坐在炮座上,浑身像被抽了筋,喉咙干得冒烟。通信兵递过来水壶,他拧开盖子猛灌几口,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才觉得稍微活过来些。
“三营打得不错!”李明远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来,带着笑意,“打掉三架轰炸机,一架战斗机,记一等功!”
“都是李司令指挥得好!”赵铁牛扯着嗓子喊,心里却清楚,这仗赢得并不轻松——高射炮炮弹消耗了近一半,两架p-40报废,还有三个高射机枪阵地被流弹击中,牺牲了五个战士。
保罗的战斗机编队返航时,基地的地勤人员早已在跑道旁待命。他从座舱里跳下来,摘下飞行帽,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金发:“日军的飞行员比太平洋上的菜鸟强点,但也强不到哪去。”他拍着李明远的肩膀,“不过他们的轰炸机群规模越来越大,下次可能会来两个中队,我们的p-40不够用。”
“我已经向延安发了电报,请求协调更多援助。”李明远指着远处的机库,“你们的机械师能不能再培训些人?光靠你们的人维护,忙不过来。”
保罗点头:“没问题,让汉斯带着人来学,他对机械的悟性很高。”
这场空战的胜利像场及时雨,浇灭了连日来因空袭积攒的压抑。战士们在清理战场时,脸上都带着笑。汉斯蹲在被击落的九六式轰炸机残骸旁,小心翼翼地拆卸发动机零件,嘴里不停念叨:“这星形发动机的缸径比我们的大,要是能仿出来,装在卡车上报复性会更好……”
赵铁牛凑过去看了看,指着扭曲的机翼:“这铝皮能不能回炉?兵工厂说缺铝材造炮弹引信。”
“当然能!”汉斯眼睛一亮,“让工兵连来拆,我教他们怎么卸铆钉,别把铝皮弄破了。”
王二柱则在擦拭他的高射机枪,枪管被磨得锃亮。他给机枪换上新的弹链,又检查了瞄准镜的固定螺丝,像在伺候自家的牲口。“赵营长,”他抬头问,“下次鬼子再来,咱还能这么准不?”
“咋不能?”赵铁牛咧嘴笑,露出两排黄牙,“多练几次就熟了。你没看李司令说的?以后高射炮要像咱的步枪一样,每个战士都得会摆弄。”
傍晚时分,李明远在指挥棚里召开作战会议。地图上,太原机场被红笔圈了个大圈,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都是日军的防空阵地和战机掩体。
“日军经此一败,短期内不会再大规模空袭,正好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李明远的手指敲在太原机场的位置,“下一步,该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保罗少校,你们的p-40能不能掩护我们的侦察机,摸清太原机场的布防?”
保罗点头:“可以,但得等新的飞行员和飞机到了,现在的兵力太紧张。”
“我让鲁省油田再送些航空汽油过来,保证供应。”李明远看向赵铁牛,“你们高炮营要抓紧训练,尤其是夜间射击,日军很可能会搞夜袭。”
“是!”赵铁牛挺直腰板,“俺们今晚就练,用探照灯照气球当靶标。”
“汉斯,”李明远转向角落里的机械师,“仿制高射炮的进度得加快,光靠援助不够,咱得自己能造。”
汉斯推了推眼镜:“炮管的冷锻技术还没吃透,不过炮弹引信仿得差不多了,用日军轰炸机的残骸回炉做的,精度能达到八成。”
会议持续到深夜,指挥棚里的煤油灯换了三盏,地图上的红圈越来越密,标注的战术也越来越细——从如何用山炮打掉日军的高射炮阵地,到战斗机如何掩护轰炸机(虽然现在还没有),甚至连撤退路线都标了三条。
散会后,李明远独自留在指挥棚,对着地图上的太原城看了很久。这座被日军盘踞了数年的晋省省会,像颗卡在根据地喉咙里的骨头,不拔掉,始终寝食难安。以前怕日军的空中优势,现在有了高射炮和p-40,总算有了硬碰硬的底气。
外面传来高射炮试射的声音,曳光弹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预热。李明远走到棚外,秋风吹得他精神一振,远处的高射炮阵地灯火通明,战士们还在苦练夜间瞄准;机库里传来机械师的敲打声,汉斯他们大概又在琢磨新零件;山脚下的兵工厂灯火点点,周先生的团队肯定在赶造新的山炮,准备给太原的日军“送份大礼”。
他想起刚到晋省时,手里只有几杆老步枪,连像样的迫击炮都凑不齐,更别说高射炮和战斗机。短短几年,队伍壮大了,武器先进了,连天空都不再是敌人的天下。这一切,靠的不仅是外援,更是弟兄们在血里火里摸爬滚打的硬气。
“太原,”李明远低声自语,仿佛在对那座沉睡的古城承诺,“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
夜空深处,一颗流星划过,照亮了远处太原城的轮廓。基地的探照灯依旧在夜空中扫动,高射炮的炮管直指苍穹,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钢铁猛兽。属于晋省的反击,已在这无声的对峙中,积蓄着足以撼动山河的力量。而这力量的核心,便是那些矗立在山脊上、能将敌机撕成碎片的高射炮,和那些握着炮栓、眼神比炮口更锐利的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