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寒夜砺兵，星火燎原
晋省的寒冬来得凛冽，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冻结的云层。李明远站在阳泉煤矿的井口旁，看着矿工们裹着厚厚的棉袄，推着装满乌金的矿车从巷道里出来，车轨摩擦的“哐当”声在空旷的矿区回荡，混着寒风的呼啸，像一首粗粝的歌谣。
“李司令，这是这个月的出煤量报表。”矿区负责人递过来一个磨得发亮的账本，纸页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比上个月多了三百吨，够晋省兵工厂烧到开春了。就是……国民党的部队还在矿区外围转悠，昨天有个送饭的老乡说，他们在山头上架了望远镜，天天盯着咱们的运煤车。”
李明远接过账本，指尖划过“3200吨”这个数字，炭笔的痕迹很深，显然是反复写了几遍才记准的。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头，枯黄的草丛里隐约能看到几个黑点，那是国民党的哨兵。“让自卫队的弟兄们把战壕再挖深三尺，”他把账本还给负责人，“在运煤的路上多设几个哨卡，每辆车上都配两杆步枪——咱的煤是矿工弟兄们一镐一镐挖出来的，谁也别想白拿。”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从山道上传来。骑兵连的连长翻身下马，军大衣上沾着雪沫，手里举着一份电报：“李司令，鲁省急电！大鹰酱的商船队在青岛港靠岸了，卸下来的都是给国民党的军火，有美式步枪、迫击炮，还有十辆吉普车！他们的军官还跟国民党的人在码头合影，说要‘共同维护战后秩序’。”
李明远的目光落在电报附带的照片上，大鹰酱军官搂着国民党将领的肩膀，身后是堆成小山的军火箱，箱面上的星条旗刺得人眼睛生疼。“维护秩序？”他冷笑一声，把照片揉成一团，“是想让国民党拿着他们的枪，来抢咱们的地盘吧。”他对骑兵连长说，“给鲁省军区发报，让他们把沿海的渔民组织起来，盯着大鹰酱的船队，他们运什么、卸什么，都给我记下来。另外，把连云港的那几艘炮艇开出去，在近海巡逻，别让他们觉得咱好欺负。”
骑兵连长刚走，兵工厂的总工程师就带着两个技术员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李司令，您看这个！”总工程师解开油布，露出一门黝黑的迫击炮，炮身上还留着日军的印记，但炮口和底座明显被打磨过，“咱们的技术员把日军的九七式迫击炮改了，射程从两公里加到了两千五，还能用咱们自己造的炮弹，精度比原来高多了！”
李明远蹲下身，抚摸着炮身的纹路，改造的地方还留着新的锉痕。“好手艺！”他赞道，“让兵工厂开足马力生产，给每个步兵连都配两门，再让炮兵营抓紧训练，下个月在北平城外搞次实弹演习，让城里的日军和城外的国民党都听听响！”
总工程师眼睛一亮：“就是炮弹的引信还得用铜，咱们的铜矿不多了，东南亚运来的那批还在路上，怕是……”
“让赵大山想办法，”李明远打断他，“哪怕用橡胶跟缅甸的铜矿主换，也得把铜运回来。炮弹没引信，跟烧火棍没啥区别。”他站起身，望着矿区远处的烟囱，浓烟在雪地里扯出长长的灰带，“告诉工人们，多造一门炮，多产一发弹，咱们的腰杆就能挺得更直一分。”
当天下午，鲁省纺织厂的电报送到了指挥部：“大鹰酱的商人找到厂里，说想用他们的棉布换咱们的棉纱，价格压得很低，还说要是不换，就不让国民党给咱们发‘通行许可证’，卡咱们的运输线。”
“许可证？”李明远把电报拍在桌上，“他们算哪根葱？咱的棉纱是工人织出来的，运输线是咱们自己修的，凭什么要他们发许可证？给纺织厂回电，不换！让他们把棉纱织成军大衣，给北平城外的部队送去，弟兄们在战壕里冻得够呛，得让他们穿暖和点。”
参谋在一旁忧心忡忡：“可国民党要是真卡运输线，咱们的冬衣运不到前线……”
“他们不敢。”李明远走到地图前，用手指敲了敲鲁省到北平的路线，“这条线上的铁路工人、马车夫，大多是咱们的人，他们敢扣车，工人们就敢罢工，让他们的军火也运不出去。再说，北平城外的部队手里有枪，真冻急了，说不定就直接去石家庄‘借’棉衣了——我倒要看看国民党敢不敢拦。”
傍晚时分，阳泉煤矿传来消息：国民党的一个连试图偷袭运煤队，被自卫队用改造的迫击炮打了回去，对方丢下五辆卡车和十几支步枪跑了。“自卫队的弟兄们把缴获的卡车改成了装甲车，”电报里说，“蒙上铁皮，架上机枪，在矿区转了一圈，国民党的哨兵都躲得远远的。”
李明远看着电报笑了，把纸递给参谋：“看看，群众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卡车能改装甲车，矿工能当战士，这就是咱们跟国民党最大的区别——他们靠外援，咱们靠自己；他们防着老百姓，咱们靠着老百姓。”
参谋点头称是，又递上一份新的情报：“白熊在东北成立了‘中苏友好协会’，招了不少当地的知识分子，说是要‘传播先进技术’，其实是想摸清咱们在东北的布防和资源分布。”
“让东北抗联的弟兄们多盯着点，”李明远说，“别让他们随便进出矿区和工厂，涉及技术的地方更是要严防死守。友好归友好，祖宗留下的家底可不能随便让人看。”他顿了顿，又道，“但也别把关系搞僵，他们的拖拉机技术不错，要是能学过来，对咱们的农业有好处，看看能不能用咱们的丝绸、茶叶跟他们换技术，等价交换，谁也别占谁便宜。”
夜色渐深，雪下得更大了，指挥部的窗户上结了层冰花。李明远站在窗前，看着矿区的灯火在雪地里闪烁，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是矿工自卫队在战壕里唱歌，调子不太准，却透着股乐观劲儿：“寒风吹，雪花飘，咱们的炮艇在咆哮；挖好煤，造好炮，把那鬼子赶跑了……”
他想起赵大山从东南亚发来的信，说那里的胶林长势很好，克伦族老乡们正用中国运来的工具修水渠，还说暹罗的稻米丰收了，准备用船运过来换咱们的布匹。字里行间满是生机，让人忘了北方的严寒。
“明天，”李明远对身边的参谋说，“让兵工厂把新造的迫击炮调一个连到北平城外，再让空军的那几架九七式战斗机配合，搞次联合演习。告诉所有部队，不管外面压力多大，咱们该练兵练兵，该生产生产，一步都不能停。”
参谋望着窗外的雪，有些犹豫：“这么大的雪，演习怕是……”
“越是大雪天，越要练。”李明远打断他，“打仗可不会挑天气。日军在北平城里躲着暖和，国民党在城外烤火，咱们就得在雪地里练，这样才能比他们强。”他指着窗外的灯火，“你看，矿区的灯亮着，兵工厂的烟冒着，前线的歌声唱着，这就是咱们的希望。只要这口气不泄，再大的坎儿也能迈过去。”
雪还在下，落在地上簌簌作响。指挥部里，地图上的红线条在油灯下格外清晰，从晋省的煤矿到鲁省的纺织厂，从连云港的炮艇到东南亚的胶林，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无数人的努力连在了一起。
李明远知道，这条路走得艰难，外部有强国环伺，内部有摩擦不断，冬天冷，资源缺，处处都是坎。但他更清楚，只要人心齐，骨头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像这寒冬，再冷也会过去，春天总会来的，到时候，矿区的煤会更多，兵工厂的炮会更响，前线的弟兄们也能穿上暖和的棉衣，把鬼子赶跑，把家园建好。
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电报纸上写下一行字：“各单位坚守岗位，苦练本领，以待春暖花开。”字迹在油灯下微微晃动，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像雪地里的火种，虽小，却能燎原。
窗外的歌声还在继续，混着风雪声，在黑夜里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