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江海起潜龙,铁翼护山河
连云港的夏日常被海雾笼罩,潮湿的空气里裹着咸腥味,缠在船坞的钢铁支架上,结出一层细密的水珠。李明远踩着刚铺好的木板路走进船坞时,“蛟龙二号”潜艇的艇身已初具雏形,银灰色的钢板在雾中泛着冷光,像一条蛰伏在浅滩的巨鲸,龙骨下的支撑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承载着千钧之力。
“李司令,您来得正好!”潜艇设计师老周披着件油布雨衣,手里拿着卷尺在艇身侧面比划,“耐压壳体刚焊完最后一条缝,用的是鞍山钢铁厂新炼的16锰钢,厚度12毫米,水下抗压能到80米,比‘蛟龙一号’多了20米!”他指着焊缝处的鱼鳞纹,“您看这焊口,咱的焊工练了三个月,每厘米焊缝焊了18个焊点,用x光机照过,一个气泡都没有。”
李明远俯身摸了摸焊缝,平滑得几乎看不出痕迹。这“蛟龙二号”是在“蛟龙一号”基础上改进的,艇长增加到45米,排水量提高到600吨,能搭载4枚鱼雷和20吨燃油,续航里程从原来的800海里提升到1500海里——这些数据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打磨:吴运铎改进了柴油机的燃油喷射系统,让油耗降低15%;李强设计了新的声呐天线,探测距离从5公里延伸到8公里;连孙师傅都跑来出主意,用铁路轨道钢锻打了螺旋桨轴,说“这钢抗扭,能顶住一万转的劲儿”。
“水下平衡舱调试得怎么样?”李明远问。潜艇下潜上浮的关键在平衡舱,注水多少、排水快慢,差一点就可能失衡。
老周领着他走到艇尾,指着两个椭圆形的舱体:“按您画的‘分组注水’图纸改了,把原来的两个大舱分成六个小舱,每个舱都有独立的阀门。上次试潜时,‘蛟龙一号’因为一个舱漏水差点出不来,现在就算坏两个舱,剩下的还能控制平衡。”他扳动旁边的手动阀门,“您听这声音,‘咔哒’一声就到位,是咱兵工厂新造的青铜闸阀,比日军的铸铁阀耐用十倍。”
正说着,雾里传来一阵马达声。三辆卡车披着篷布驶进船坞,车斗里露出黝黑的圆筒——那是新造的533毫米鱼雷,弹头上的引信还裹着红绸布。负责鱼雷研发的王工程师跳下车,裤脚还沾着港口的淤泥:“李司令,这五枚是‘争气雷’!头三枚装的是煤焦油提炼的混合炸药,后两枚试装了新的‘苦味酸’,威力比原来的鱼雷大一半,能炸穿日军‘大和’舰的装甲!”
他掀开篷布,露出鱼雷的尾部:“您看这尾翼,是刘鼎同志帮着设计的,用的是航空发动机的合金叶片料,在水里阻力小,射程能到5000米。而且装了‘磁近炸引信’,不用直接撞到船身,离着五米就能炸,对付驱逐舰最合适。”
李明远拿起一枚引信样品,这玩意儿比拳头稍大,里面的线圈和触点密密麻麻,是李强带着无线电班攒出来的。“水下抗干扰吗?”他最担心这个,海水里的盐分容易干扰磁场。
“试过了!”王工程师拍着胸脯,“我们把引信泡在盐水里三天,再绑在石头上沉到海底,拉上来照样能用。上次在试验场,鱼雷在离靶船三米的地方就炸了,把那艘旧渔船的龙骨都震断了!”
船坞外的海面上,雾渐渐散了。三架“猎隼”式驱逐机编队掠过,机翼下的航炮闪着寒光——这是新改装的“猎隼II型”,机翼加长了一米,能挂两枚鱼雷或四枚航空炸弹,发动机换成了12缸的,功率比原来大30%,最大时速达到550公里,比日军的零式战机快了80公里。
“老郑他们在练‘俯冲投雷’!”老周指着飞机说,“就是您说的那种‘低空突防’战术,从海平面以上五十米冲过去,快到目标时投下鱼雷,然后拉升跑路,日军的高射炮很难瞄准。昨天演练时,三架飞机投了六枚练习雷,有五枚落在靶船周围三十米内。”
李明远举起望远镜,能看到飞行员在座舱里挥手。老郑的飞行服上还别着那朵红绸花,是小英子给他绣的平安符。这些天,飞行员们几乎住在了机场,白天练投弹,晚上就在机舱里研究战术,连吃饭都捧着飞行手册——手册上的每一张图,都是他们自己手绘的,云层高度、风速、投弹角度,标注得比教科书还细。
中午时分,船坞的广播响了:“各单位注意,下午三点,‘蛟龙二号’进行首次水下通电测试,请无关人员撤离!”
工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检查电缆,有的调试潜望镜,还有的往艇上搬淡水和压缩饼干——按设计,“蛟龙二号”能在水下连续待七天,这些都是艇员的给养。炊事班推着餐车过来,给大伙分包子,是用鲁省的面粉和海带做的,热乎的蒸汽在冷雾里凝成白雾。
“李司令,尝尝?”炊事班长递过来一个,“这海带是潜艇兵们捞的,说比干海带鲜。他们还说,等潜艇能打仗了,就去黄海捞日本的鲍鱼回来,给您做汤喝!”
李明远咬了口包子,鲜美的汤汁烫得他直吸气。他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们:老周在核对潜艇的配重表,王工程师在给鱼雷装引信,焊工们在给艇身刷防锈漆,连几个学徒都在认真地擦拭潜望镜的镜片——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眼里却闪着光,像一群守护着珍宝的匠人。
下午三点整,测试开始了。“蛟龙二号”的舱门缓缓关闭,艇员们在舱内各就各位,二柱子正对着声呐耳机,手指在记录板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他现在是声呐兵,能从杂音里分辨出十公里外的船型,被老郑称为“水下顺风耳”。
“通电!”老周一声令下。电缆接通的瞬间,艇身的指示灯依次亮起,像巨龙睁开了眼睛。仪表盘上的指针开始跳动,油压、水温、电压,一切正常。
“下潜五米!”艇长在舱内喊道。
压载水舱的阀门打开,海水“哗哗”地往里灌,艇身缓缓下沉,龙骨下的支撑木渐渐悬空。观测员报出数据:“吃水深度2.3米,倾斜度0度,一切正常!”
李明远站在指挥台旁,手心捏着把汗。这是“蛟龙二号”第一次完整测试,从耐压壳体到动力系统,从通讯设备到武器装载,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致命。他想起半年前“蛟龙一号”试潜时,因为排水阀故障,潜艇在水下多待了两个小时,舱内的氧气浓度降到15%,艇员们硬是靠憋气挺了过来。
“下潜十米!”
潜艇继续下沉,海水没过了艇身的一半。突然,声呐室传来二柱子的喊声:“发现不明信号!距离三公里,像是艘驱逐舰!”
老周脸色一变:“是不是日军的巡逻艇?”
李明远拿起望远镜,远处的海面上果然有个黑点。李强立刻打开电台:“雄鹰编队,雄鹰编队,发现可疑目标,请求侦查!”
三分钟后,“猎隼”编队就飞到了目标上空。老郑在电台里喊:“是日军的‘夕张’级驱逐舰,正在往连云港方向行驶,速度18节!”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蛟龙二号”第一次遇到实战环境,虽然还没装武器,但测试数据可能被日军截获。
“上浮!”李明远当机立断,“伪装成渔船,让雄鹰编队保持警戒!”
“蛟龙二号”开始排水,艇身缓缓上浮,露出指挥塔。工人们迅速在艇身覆盖渔网,把潜望镜伪装成鱼竿,远远看去真像艘打渔的小船。
日军驱逐舰在三公里外停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靠近。就在这时,三架“猎隼”突然俯冲下来,机翼几乎擦着驱逐舰的桅杆掠过,航炮在甲板上空打出一串曳光弹——这是老郑的战术,用威慑逼退敌人。
日军驱逐舰果然慌了,调转船头加速逃离,舰炮都没敢开火。
船坞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李明远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却很清楚:这次是靠突然性吓退了敌人,真要打起来,仅凭三架飞机和一艘未完工的潜艇,根本不是对手。
“加快进度!”他对老周说,“‘蛟龙二号’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所有测试,装弹待命。另外,让赵铁山再送十吨特种钢来,我们要开始造‘蛟龙三号’和‘蛟龙四号’,光有一艘潜艇不够,得形成编队!”
老周用力点头,转身对着工人们喊:“都听到了?加把劲!让小鬼子看看,咱中国人也有自己的潜艇了!”
夕阳西下时,“蛟龙二号”完成了测试,稳稳地泊在船坞里。艇员们走出舱门,个个脸色苍白——水下的颠簸和密闭环境让他们有些不适,但每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二柱子举着声呐记录板,兴奋地说:“李司令,刚才那艘驱逐舰的螺旋桨声我记下了,下次再听到,保证一眼就能认出来!”
李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记住,潜艇兵靠的不光是武器,更是耳朵和耐心。在水下,谁先发现敌人,谁就赢了一半。”
海面上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猎隼”编队返航的轰鸣声在云层里回荡。船坞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蛟龙二号”的艇身,也照亮了工人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在给潜艇刷最后一遍漆,检查每一个阀门,调试每一台仪器,像在为即将出征的战士整理铠甲。
李明远站在船坞的最高处,望着远处的黄海。这片海域曾被日军的舰队封锁,他们的潜艇在海底横行,商船被击沉,渔民被驱赶,连海带都不敢靠近近海采摘。而现在,中国的潜艇即将在这里潜航,中国的战机即将在这里巡逻,中国的工业终于能为这片海筑起一道钢铁防线。
“给各根据地发报。”他对通讯兵说,“连云港潜艇基地需要更多的技术人才,懂机械的、懂无线电的、懂水文的,让他们尽快派人来。告诉他们,保卫海疆,不光是海军的事,是所有中国人的事。”
海风又起,吹得船坞的帆布哗哗作响,像在为潜艇的出征倒计时。李明远知道,建造潜艇只是第一步,未来还要造驱逐舰、巡洋舰,甚至航空母舰;不光要在黄海设防,还要在东海、南海筑起防线。这条路比造坦克、飞机更难,需要更精密的技术,更专业的人才,更持久的耐心。
但他看着眼前的“蛟龙二号”,看着那些在灯下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信心。就像这潜艇的名字一样,中国这条潜龙,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即将在深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夜色渐深,船坞的灯依旧明亮。“蛟龙二号”的艇身在灯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像一颗即将投入深海的星辰。远处的灯塔在浪尖上闪烁,为它指引着航向——那是回家的方向,也是守护的方向。
李明远知道,当“蛟龙二号”第一次潜入黄海的那一刻,中国的海防史,将翻开新的一页。而这一页,将由无数双手共同书写,用钢铁,用智慧,用一个民族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