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一直持续到天色擦黑。
说来也是怪，王建军今天的手气竟然出奇的好。
许是憋屈久了，时来运转，他面前零零散散的钱渐渐堆了起来，不仅把刚借来的本钱赢了回来，还多了十几块。
赢了钱，他脸上泛着油光，眼睛里布满血丝，摸牌，看牌的动作都格外兴奋。
“哈哈哈！至尊宝！我又赢了！”
王建军把手里的牌重重地拍在桌上，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李老四脸色难看地扔出几张毛票，嘴里恨恨地骂着，“妈的，今天真的是见了鬼了！”
王建军得意洋洋地收钱，感觉出门前在陈小满那里受的窝囊气都散了不少。
这时，李老四伸过手，敲了敲桌子:“建军，赢钱了！高兴归高兴，上次找我借的那五块钱，该还了吧？”
王建军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本能地想赖账，这钱进了他的口袋，再掏出去比割肉还疼。
但抬头看到李老四那不善的眼神，又瞥见刘三柱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心里打了个突。
现在还在牌桌上，还得指着他们一起玩，而且刘三柱刚借了印子钱给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人。
他讪笑一下，极不情愿地从赢来的钱里数出五块，递了过去，“瞧四哥说的，我王建军是那种赖账的人吗？还，这就还！”
李老四接过钱，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牌局散场时，王建军揣着赢来的七八块钱，加上本金还剩下的四十五块钱，感觉口袋里沉甸甸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虽然还欠着刘三柱的印子钱，但那是十天以后的事，不急！
他昨天晚上梦见发大水，今天手气这么好，定是时来运转，明天再战，说不定就能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走出刘三柱家，冷风一吹，他缩了缩脖子，但心里的燥热却没有散去。
有了钱，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李寡妇那里，至于父亲，反正他躺床上又不动，少吃一餐也不会饿死。
想起李寡妇的温言软语，在自己婆娘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刺激，他就觉得浑身舒坦。
在自己家里，只要陈小满在家，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在李寡妇那里，他才能找到做男人的威风。
至于为什么总想着卖女儿抵债？这一切都得怪陈小满，要不是她把钱抓得太紧，他也不会想出这么个骚主意。
两年前那个下午的情景，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天，他正好在家里躲懒，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就扒在门缝里偷看。
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穿着干部服的官兵，一脸严肃的给陈小满送来了奖状，还有厚厚的一个油纸包！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个同志说，这是给陈小满保护了国家文物作出了杰出贡献的奖励，奖金两万元！
其他还有一些话他也没听见，他只记得两万块钱！
当时的王建军脚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了很多。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小满平静地接过钱，连数都没数，就那么收了起来。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陈小满这个恶婆娘手里攥着巨款。
只是那钱，陈小满捂得严严实实，一分都不让他沾。
他试探过，哀求过，卖过惨，还想偷偷地拿一些，结果换来的都是一顿狠揍。
他恨啊！那明明是这个家的钱，他还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凭什么不给他用？
于是，王麻子说让他女儿抵债时，他毫不犹豫的把冬雪卖了。
他知道陈小满把几个孩子看得很重，尤其是几个丫头片子。
他只要把家里的丫头片子抵债出去，到时候债主上门，陈小满为了把孩子赎回来，就不得不掏钱出来帮他平账。
四舍五入，那钱不就等于还是他花了吗？
虽然经过了一道手续，但结果是一样的！
每次看着王麻子，刘三柱等人嘲笑他，他总是会在心里冷哼，这些个井底之蛙，以为这三五十块钱很多吗？
至于女儿的名声、前途，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反正陈小满有钱，能摆平。
每次借印子钱，利息高得吓人，他也有点肉疼。
但这钱从别人手里借来的，是真真切切到了他王建军手里，能让他立刻花用，去李寡妇那里快活。
这比放在陈小满手里那知道又摸不着的两万块，更让他有实实在在的掌控感。
哪怕要付高额利息，他也觉得比钱全部攥在陈小满手中让他分毫未见来的舒服！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是高兴，揣着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迈着八字步，朝李寡妇的院子溜去。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
“我，建军。”王建军往旁边院子瞧了瞧，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红花棉袄，披散着头发，脸上带着点不耐烦的女人探出头来，正是李寡妇。
她看见王建军，脸上堆起笑，眼波流转间带上了几分媚意，“哟，建军哥，你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王建军闪身进去，李寡妇立刻把门闩上。
院子里比王建军家要杂乱不少，但堂屋里却烧着炭盆，暖烘烘的。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李寡妇给他倒了碗热水，身子软软地往他身上靠。
王建军闻到女人身上的雪花膏香味，再对比起自己家里陈小满那看垃圾的眼神，只觉得浑身舒坦。
他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叠零零散散的钱，拍在桌上，“喏，今天手气好，赢了点，给你自己去买点好吃的。”
李寡妇眼睛一亮，拿起钱数了数，总共有五块，虽然不多，但对她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了。
她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声音也愈发嗲，“还是建军哥有本事，不像我家那个死鬼，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往家里拿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