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姐，我在…朋友这，好，一会就回去。”
秦瑾瑜略显生硬地结束了和秦霜的通话，将终端默默收起。
他抬起眼，目光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陆念念看着他瞬间收起的温和，转而覆上的一层疏离保护色，心头微沉，忍不住问道：“你姐……让你回去？”
她刻意省略了秦霜的名字，只用“你姐”代指。
秦瑾瑜点了点头，声音没什么起伏：“嗯。”
他垂着眼睫，整理着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陆念念实在不放心他这时候回到秦霜眼皮子底下。
那个疯女人计划落空，正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秦瑾瑜此刻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天知道秦霜会不会迁怒于他，甚至为了封口或者弥补计划而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那女人，可是连亲弟弟都能豁出去的狠角色！
“你真想……回去？”陆念念蹙着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和不赞同。她没有直接点破秦霜的恶毒，但这份担忧是真心实意的。
秦瑾瑜没有直接回答“想”或“不想”，只是目光望向窗外，声音飘忽又带着某种认命般的沉重，“我该回去了。”
一夜未归，想必母亲那边已经雷霆震怒了。在秦家，规矩大过天，他的行踪必须交代清楚。
他不想连累陆念念，更不想让她卷入秦家更深的漩涡。
“好吧……”陆念念看他心意已决，知道强留不住。
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让她无法完全撒手。
她拿出自己的终端，点开好友添加界面，递到秦瑾瑜面前，眼神认真：“那我们加个终端吧。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事，或者你……需要帮忙，随时给我发消息。”
她强调了“帮忙”两个字，暗示的范围很广。
秦瑾瑜看着递到面前的终端屏幕，浅蓝色的光映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
他眼中闪过一瞬的怔愣，随即是细微的波动。
在经历了昨夜那场颠覆认知的噩梦后，这份带着温度的不含杂质的关心，显得尤为珍贵。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好。”
他拿出自己的终端，动作有些迟缓地完成了添加。
交换了联系方式，秦瑾瑜换回了昨天那身略显拘谨的西装。
陆念念坚持送他，租了一辆路边的共享飞行器，一路无言，气氛有些沉闷压抑。
直到飞行器到了距离秦家别墅还有一个街区的僻静路口，陆念念才停下。
“就送到这儿吧，前面太显眼。”
她看着秦瑾瑜，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忧虑，“你自己小心点。”
秦瑾瑜点了点头，推开车门。
“谢谢你，陆念念。”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感激、迷茫和一丝沉重的告别，然后转身，挺直了有些单薄的脊背，独自走向那片象征着压抑与危险的华丽宅邸。
陆念念坐在车里，目送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高大的雕花铁门后，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陆家老宅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陆念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客厅里异常安静。
陆嫣已经回来了。
她正坐在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身上只穿着质地柔软的丝质居家睡裙，长发随意披散着，还带着刚沐浴后的湿气。
平日里锐利如刀的凤眸此刻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她的脸色异常冰冷，唇线抿得死紧，周身萦绕着一种几乎实质化的怒火与后怕交织的阴郁气息。
尤其是她放在腿上的那只未受伤的胳膊，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着个人终端而泛着青白。
“二姐？”陆念念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关切，“你回来了？你没事吧？伤口还疼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陆嫣被睡袍袖子遮住的手臂位置。
她已经跟余管家通过了通话，所以能够比较合理的关心她的伤口。
陆嫣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
当看清是陆念念时，她眼中那刀锋般的戾气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紧绷的下颌线条也柔和了几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嗯，没事。”她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却锐利地落在陆念念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你昨晚去哪了？”
这是她回来后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在那种混乱危险的局面下，陆念念的突然消失让她在早上醒来后感到十分奇怪。
“我……”陆念念心里早有预案。
她知道昨晚的事情绝对瞒不过心思缜密的陆嫣，与其编造拙劣的谎言被轻易戳穿，不如选择性地交代一部分真相，真假掺半，反而更安全。
想着她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后怕和委屈，“昨晚上酒会太乱了！我找不到你和余管家，急得都快疯了！我楼上楼下把整个酒店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你们！我以为你们有事先走了，就想着自己打个车回家算了。但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路过顶楼区域……我发现了一件特别可怕的大事！”
她故意把语速放慢，制造悬念感，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嫣的反应。
“什么？”陆嫣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起来。
陆念念左右看了看，确认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人，这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带着发现惊天秘密的惊惶说道，
“我在顶楼一个超级隐蔽的套房外面，发现了秦瑾瑜！就是秦霜那个弟弟，也是我在军校的同学！他当时的样子太吓人了！整个人缩在门边，脸和脖子红得像着火了一样，眼神迷离，站都站不稳，嘴里还发出……发出很奇怪的声音！”
她描述得绘声绘色，努力还原一个路人无意撞见受害者惨状的反应。
陆嫣听到“秦瑾瑜”和“中了药”这几个字，眸色瞬间变得幽深冰冷，如同结冰的寒潭。
她没有打断，只是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我知道。”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蕴含着风暴。
“二姐你知道？！”陆念念恰到好处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内心却在疯狂给自己打call：这演技！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
“嗯。”陆嫣没有详述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只是继续问道，“后来呢？”
她紧紧盯着陆念念的眼睛，仿佛要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信息。
“后来？”陆念念心念电转，立刻接上，“我看他那个样子实在太危险了，像是要不行了！我好怕他出事啊！也顾不上别的了，周围又没人，我就赶紧把他扶起来，叫了酒店的服务机器人，一起把他送去最近的医院了！医生说他那个药很厉害，再晚点送可能真会出大问题！”
她把“救人”的过程描述得紧急又慌乱，突出自己的慌乱和情急之下。
陆嫣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送去医院……路上和到医院后，都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比如……秦家的人？”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秦霜精心策划的局，怎么可能不派人见证？陆念念带着这么明显的猎物离开，难道没碰到阻拦？
陆念念心头猛地一跳！来了！最关键的试探！
她脸上露出更加茫然和困惑的表情，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当时酒店好像都乱糟糟的，大家都在往楼下跑，说什么断电啊、有客人晕倒什么的……我光顾着着急送他去医院，根本没注意别人。二姐，你说的是什么人啊？”
她反将一球，把问题抛回去，眼神清澈又带着不解。
什么人？
陆嫣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讽。
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等着“捉奸在床”、导演这场好戏的秦霜和她那群爪牙！
难道……秦霜那帮人当时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或者陆念念运气极好，正好在秦霜抵达前那一两分钟的空档把人带走了？
“没什么。”陆嫣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没有继续深究。
无论如何，是陆念念及时带走了秦瑾瑜，这避免了最坏的局面——秦瑾瑜被当众侮辱，而自己也可能在混乱中被泼上脏水。
她看向陆念念的目光里，那份审视淡去，多了几分柔和。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陆嫣的声音放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复杂的关切，“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联系余管家！最重要的是，先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
她这次是侥幸逃脱，但下一次呢？秦霜的手段只会更毒辣！陆念念这样贸然卷入，实在太危险。
不过，她也不会给秦霜第二次机会了。
她眸色一冷。
“好，我知道了，二姐。”陆念念乖巧地点头，一副“深刻受教”的模样。
陆嫣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再次扫过陆念念，“昨天……我那个房间里的血迹，也是你擦掉的？”
她醒来后第一时间联系心腹善后，得到的报告是现场几乎没有有效痕迹，尤其是血迹被清理得很干净，她当时就有些意外。
陆念念点了点头，表情带着点“做好事被发现”的腼腆，“对，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地上和窗户玻璃上有血，我当时吓坏了！又找不到你人……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管你遇到什么事，留下血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被别人看到大作文章怎么办？所以我就……就赶紧找了东西擦掉了……”
她顿了顿，有些忐忑地看向陆嫣，“二姐，我……我不会是做错了吧？是不是破坏了什么线索？”
“没有。”陆嫣摇了摇头，这一次，她看向陆念念的眼神彻底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清晰的赞许，“你做得很对。二姐……要谢谢你。”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句干巴巴的感谢还不够，又补充道，“看不出来，你心思还挺细腻的，能在那么紧急慌乱的情况下，这么快就想到要清理痕迹。”
这份临危不乱和替她着想的细腻，大大超出了陆嫣的预期。
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妹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她。
“还好吧，我就是着急……”陆念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内心小人叉腰：那当然！我可是手握剧本的女人！
“对了二姐！”陆念念的视线再次落到陆嫣的手臂上，那份关切真心实意，“你的伤……医生重新包扎过了吗？还疼不疼？流了那么多血……”
她昨天看到那滴落的血迹就觉得心惊肉跳。
陆嫣下意识地隔着睡袍袖子轻轻碰了碰包扎的位置，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处理过了，没事。”
她显然不想多谈自己的伤势，转移了话题，“你一夜没休息好吧？快去洗个澡睡一觉。”
“嗯嗯！二姐你也多休息！”陆念念乖巧应着，准备上楼。
就在她转身之际，陆嫣放在腿上的个人终端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简讯弹出预览框，发件人是一个很眼熟的名字，顾承烨。
【我知道昨天只是一场意外，我不需要补偿的，你留下的卡我已经交给了你的人。】
【你已经被人盯上了，最近小心一点。】
陆念念匆匆撇了一眼，看见名字之后不敢多留，装作没看见，快步溜上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她才彻底放松下来，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望着天花板发呆。秦瑾瑜回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陆嫣那边又牵出了男主线……这一晚上真是兵荒马乱！
就在这时，她自己的终端也震动了一下，是星网直播平台的消息提示！
陆念念一个激灵坐起来，赶紧点开。
九颗星：【可以，上线吧，有偿就免了。】
她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高兴，才发现这是昨天的消息。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没来得及查看消息...
【大神大神，我昨天有事，今天可以吗可以吗？求求了（猫猫嚎啕大哭）】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可以，上线。】
陆念念沉默了下，有点心虚，“不是现在，昨天去做好人好事了，累的现在才回家，要补会觉，晚上可以吗？（猫猫win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