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哲，在温州一家外贸公司做了三年销售。我们公司原本在世贸中心大厦的二十二楼，2019年冬天，因为楼层消防管道改造，行政部临时在十二楼给我们安排了几间闲置办公室。
第一次走进十二楼时，我就感觉不对劲。
那层楼的灯光比其他楼层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最奇怪的是，这一层的布局像个迷宫，走廊七拐八绕，很多房间的门上都贴着褪色的封条，玻璃积着厚厚的灰。
同事小王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听说这层楼以前是家金融公司，后来出了事，就整体搬走了。晚上保安都不太愿意上来巡逻。”
我当时只当是玩笑话。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信这些。
直到那个加班的夜晚。
那天是12月18日，周三。为了赶一个美国客户的订单，我忙到晚上十点多。整层楼只剩下我一个人，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的温州城区灯火阑珊，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流下，模糊了远处的光影。
就在我准备保存文件关机时，寂静中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嗒…嗒…嗒…”
声音很清晰，不紧不慢，从办公室外的走廊尽头传来。
我下意识以为还有同事没走，或者保安上来巡查了。可那脚步声很奇怪，它没有渐行渐近，也没有逐渐远去，就只是在走廊的那一头，来回地、规律地响着。
“嗒…嗒…嗒…”
像是皮鞋踩在光滑水磨石地面上的声音，带着一点空旷的回音。
我喊了一声：“有人吗？”
脚步声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我心里毛了一下。我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探头向外望去。长长的走廊空空荡荡，顶灯有一半都没开，光线昏暗，尽头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也许是谁路过吧，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楼上或楼下传来的声音，在这种老旧大楼里，声音传导有时会很奇怪。
回到座位，我快速收拾东西，想赶紧离开。就在我拉上电脑包拉链的瞬间——
“嗒…嗒…嗒…”
脚步声又来了！
这次，它似乎近了一点。就在办公室门外不远的地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屏住呼吸，我蹑手蹑脚地再次走到门边，猛地将门拉开！
走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那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在尽头明明灭灭，投下跳跃的光影。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了上来。这不对劲。
我毫不犹豫地拎起包，决定立刻离开。按下电梯按钮时，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总觉得那片昏暗的走廊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12…13…14…
它过了十二楼，根本没有停！
我连续又按了几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依旧跳动，最终停在了二十五楼。它不下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按住了上面的按钮，或者，电梯根本不愿意在这一层停留。
“嗒…嗒…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掩饰，正清晰地、坚定地朝着我所在的办公室门口走来！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了走廊另一侧的消防通道。厚重的防火门被我猛地撞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一步三个台阶地向下狂奔，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冰冷的空气刮过喉咙，带来灼痛感。
直到冲进十一楼明亮的灯光下，看到正在值班的保安大叔诧异的脸，我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你怎么从那里下来？”保安大叔的脸色有些发白，“十二楼的消防通道，我们晚上一般都是从外面锁住的啊……”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后来，我从一位在公司待了十几年的老经理那里，听到了一个被尘封的故事。
大约在十年前，十二楼那家金融公司的一个年轻职员，因为被上司恶意甩锅，卷走了一笔巨额资金，导致他身败名裂，负债累累。在一个同样下着冷雨的深夜，他穿着一双新买的皮鞋，从自己位于十二楼的办公室窗口，一跃而下。
据说，他死后，每当夜深人静，十二楼的走廊里就会响起他徘徊不去的脚步声。那声音里浸透着不甘、怨愤和无尽的迷茫。他似乎在不停地走，寻找那个陷害他的上司，或者，在寻找任何一个能够倾听他冤屈的……活人。
“那层楼后来租给别人，但都做不长久，总会出些怪事。”老经理压低了声音，“所以公司才想办法把那层楼整体闲置下来，对外只说是结构维护。你那天晚上，怕是……撞见‘他’了。”
从那以后，我宁愿绕远路，也绝不再靠近世贸中心的十二楼。甚至在其他楼层等电梯时，如果显示灯在“12”上停留过久，我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赶紧换一部电梯。
我以为这样就能摆脱那个夜晚的阴影。
直到昨天晚上。
我又加班到深夜，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妻子和孩子早已睡下。家里一片寂静，只有鱼缸过滤器的轻微嗡鸣。我疲惫地走进卫生间，打开灯，坐在马桶上，想让过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一下。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
“嗒…”
一个轻微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外传来。
我瞬间清醒，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是幻听吗？是我太累了吗？
我竖起耳朵，心脏狂跳。
“嗒…”
又一声！像是……像是有人光着脚，轻轻踩在客厅冰冷的瓷砖上。
紧接着——
“嗒…嗒…嗒…”
脚步声开始在客厅里回荡。不紧不慢，来回踱步。和那天晚上在世贸中心十二楼听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它来了。
它跟着我回家了。
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四肢，锁住了我的喉咙。我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只能绝望地听着那脚步声在门外来回响着。
“嗒…嗒…嗒…”
它停在了卫生间的门外。
一片死寂。
我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然后，我看到了——
在卫生间门底下的缝隙外，一双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脚，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脚趾朝着门的方向，湿漉漉的，仿佛刚从外面的雨地走来。
它们就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