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仙鹤少年的最后一次嘲讽
流云坊市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即便是清晨，也已然人声鼎沸。我与林疯狂穿行在熙攘的街道上，准备进行出发前的最后一次补给——主要是给林疯狂补充一点润滑和保养所需的特殊油脂，以及最后检查一下采购的物资是否齐全。
他此刻是亮黄色的机械巨虫形态，六条节肢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迈动，发出沉稳而规律的“咔哒”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经过多次“战火”洗礼和精心保养（主要是补漆），他的外壳虽然细看仍有些许不平整的修补痕迹，但在晨光下竟也反射出一种颇具悍勇气息的光泽。
我端坐其上，面纱遮颜，心神却已大半飞向了西北那片未知而危险的山峦。炼气圆满的灵力在体内缓缓运转，感知比以往更加敏锐，甚至能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灵气流动和远处传来的只言片语。
就在我们即将拐进一家专营各类油脂和金属养护品的杂货铺时，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从旁边一家灵兽茶肆的露天座位上飘了过来。
“呵，我当是谁这么大排场，原来是我们流云坊市的‘名人’——闪电黄啊。怎么，这是又要去哪家送鱼干，还是去给哪个炼丹老头救火啊？”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那个骑仙鹤的锦衣少年，正和他的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朋友坐在那里，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他的仙鹤坐骑就拴在旁边，优雅地梳理着羽毛，看到林疯狂，似乎也嫌弃地别开了头。
林疯狂的车灯（复眼）瞬间转向那边，发出一声轻微的、类似撇嘴的拟声：“啧，阴魂不散。”
我本不欲理会，准备直接进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即将执行重要任务的当口。
但那少年见我们无视他，似乎觉得落了面子，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切”：“喂，跟你们说话呢！听说你们最近接了个大单，要往西北山区跑？啧啧啧，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啊！”
他的一个同伴也笑着附和：“王兄，你跟这铁疙瘩废什么话？人家说不定就是赶着去给黑煞门的大人们送外卖呢，服务多周到啊，哈哈！”
“就是，说不定黑煞门的大人们看他们送货辛苦，就‘顺手’给他们个痛快，也算解脱了，省得天天骑着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晃悠。”另一个同伴阴阳怪气地接话。
刺耳的笑声传来。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若是以前，我或许会忍下这份羞辱，默默走开。但如今，修为提升，历经数次生死搏杀，更肩负着宗门的希望，心气早已不同往日。更重要的是，他们话里话外，竟然隐隐将我们与黑煞门扯上关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意揣测。
林疯狂显然也怒了，车身微微震动，一条前肢抬起来，似乎想做个国际友好手势，可惜节肢结构不允许，只能空挥了一下，发出破空声：“妈的，几个小屁孩毛长齐了吗就在这叭叭的？老子送外卖养活自己堂堂正正，比你们这些靠爹妈灵石修炼的米虫强一万倍！”
那仙鹤少年被林疯狂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指着我们：“放肆！一个破铜烂铁也敢口出狂言！本少爷是好心提醒你们！西北山区现在是黑煞门的地盘，你们这两个合欢宗的余孽撞上去，就是自寻死路！别被妖兽啃了，或者被黑煞门的大人们顺手当蝼蚁碾死了，到时候可没人给你们收尸！”
“余孽”二字格外刺耳。
周围一些路过的修士也放慢了脚步，投来好奇、审视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流言总是传得飞快，我们与黑煞门有过节，甚至可能是合欢宗残存弟子的事情，显然在坊市里已经不是绝对的秘密。
我轻轻拍了拍林疯狂的外壳，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我缓缓转过头，目光透过面纱，冷冷地投向那茶肆方向。
也许是刚刚突破至练气圆满，气息尚未完全内敛，一丝凌厉的气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也许是多次与妖兽、甚至炎蹄豹搏杀积累的煞气在不经意间散发。又或许，仅仅是心态的改变，让我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的隐忍和躲闪。
那仙鹤少年被我这冷冷一眼看得微微一怔，后续嘲讽的话竟卡在了喉咙里。
我并没有提高声调，声音甚至比平时更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清晰地传入他们以及周围看客的耳中：
“我的命，不劳费心。”
顿了顿，我的目光扫过他那几个同样愣住的同伴，最后落回仙鹤少年身上。
“至于黑煞门…”
“谁碾死谁，还未可知。”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眼，轻轻一示意，林疯狂立刻会意，六肢发力，猛地加速，“轰”地一声冲入了前方的杂货铺，留下一地扬起的细微尘土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修士。
那仙鹤少年还保持着手指我们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甚至堪称狂妄地回怼。他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我们像过去一样灰溜溜地逃走，而不是这样被当面硬顶回来，尤其是最后那句话里蕴含的冰冷意味和某种…令他心底莫名一寒的自信。
“她…她刚才说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同伴。
“好…好像说…要碾死黑煞门？”一个同伴结结巴巴地重复，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仙鹤少年终于反应过来，气得狠狠一拍桌子，茶盏都跳了起来，“不过是练气期，靠着个古怪坐骑侥幸了几次，就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吗？！等着瞧！有你们哭的时候！”
但他的怒吼，我和林疯狂已经听不到了。
就算听到，也不会在意。
杂货铺内，林疯狂一边享受着老板战战兢兢提供的顶级养护油脂服务，一边还在我脑海里兴奋地叭叭：“爽！妹子！刚才那波帅炸了！尤其是最后那句‘谁碾死谁，还未可知’，哇塞，霸气侧漏！有我当年怼甲方十分之一的风采了！”
我懒得理他，只是仔细检查着购买的物资清单。
“…不过说真的，妹子，你刚才放狠话的样子，还挺带劲的。”他顿了顿，语气难得地正经了一点，“看来这西北山区，咱们是非去不可，而且必须搞出点大名堂才行啊！不然都对不起刚才装的这个…呃，立的这个flag！”
“不是为了装。”我淡淡地回应，将清单收起，“是为了告诉他们，也告诉所有暗中窥探的人。”
“合欢宗，还没死绝。”
“而我，不好惹。”
林疯狂安静了一瞬，随即车灯亮起：“明白！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着！闪电黄快递，使命必达！送得了外卖，也送得了…惊喜大礼包！”
最后的补给和检查完毕，我们不再耽搁，径直朝着流云坊市的西北出口行去。
身后，是坊市的喧嚣和某些人复杂的目光。 身前，是绵延的群山和未知的险境。
仙鹤少年的嘲讽，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