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争执与坚持
“……这个订单，我们接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片由绝望和期待交织的寂静中，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旁的林疯狂，那辆焦黑的电动车，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车身猛地一震！那对刚刚因为升级而恢复了几分神采的车灯，如同被瞬间掐断了电源，光芒骤然黯淡到了极点，甚至比升级前还要晦暗！
“苏！轻！雨！”
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我的识海中炸响！那声音里蕴含的怒火、惊惶、以及一种被背叛般的痛楚，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的神魂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我甚至能“看到”他内部能量核心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震荡，险些引发能量回路紊乱的景象。
“你他妈疯了？！”林疯狂的意念如同狂风暴雨，毫不留情地冲击着我的意识，“你刚才没听见我说的吗？！‘不惜代价’！‘凝聚所有’！这他妈是要你拿自己的神魂根基去填！你当这是过家家吗？！啊？！”
那位原本陷入绝望的女神，在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周身那灰暗的气息猛地波动起来，仿佛绝处逢生，激动得几乎要再次跪下，却被我提前释放的一缕柔和神力死死托住，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谢谢！谢谢您！苏姑娘！大恩大德……”
她的感激涕零，与林疯狂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我没有立刻回应林疯狂的咆哮，只是对那位女神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报酬和具体交付方式，进去详谈吧。此地不宜久留。”
说着，我示意她跟随我进入那半截星舰船舱改造的临时居所。
“苏轻雨！你给我站住！”林疯狂的声音几乎要撕裂灵魂连接，他那焦黑的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猛地横移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车灯如同两颗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死死地“瞪”着我，“我不准你接这个订单！听到没有？！我不准！”
我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对灼热的车灯。透过灵魂连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如同熔岩般沸腾的焦急、担忧和恐惧。他是真的在害怕，害怕我出事。
“林疯狂，”我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那份绝望，做不了假。”
“去他妈的痛苦！去他妈的绝望！”他几乎是在嘶吼，“神界这么大，每天痛苦绝望的人多了去了！我们管得过来吗？！我们连自己都顾不好！你看看我！看看你自己！我们刚从石头堆里捡回一条命！你神魂的伤还没好利索！现在又要去干这种玩命的事？！你告诉我，凭什么？！就为了那五十块神晶？！啊？！”
“不仅仅是为了神晶。”我打断他，目光扫过他车身上那些依旧狰狞的裂纹和凹痕，“你需要法则结晶，需要快速升级，需要修复这身伤。我们需要资源，需要实力。按部就班地接那些普通任务，我们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攒够让你再次升级的资源？才能在这神界真正站稳脚跟？这是一个机会，林疯狂，一个能让我们快速获得第一桶金的机会。”
我试图用理性说服他，将我的决定包装成一种基于现实考虑的、冷静的战略选择。
但林疯狂显然不吃这一套。
“机会？！这他妈是送死的机会！”他的车身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是！我需要结晶！我需要升级！但我不要你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去换！老子宁愿慢慢啃石头！宁愿多被那些石头疙瘩砸几次！也不要你拿自己的神魂去冒险！”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我的心防上。我能感受到他那份毫不作伪的、将我安危置于一切之上的心意。
我沉默了片刻，在女神那忐忑不安的注视和林疯狂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我有分寸。《红尘百媚图》对情感和神魂的掌控，你应该清楚。我知道极限在哪里，不会触及根本。”
“分寸？！你有狗屁的分寸！”林疯狂的人形投影“唰”地一下在我身旁凝聚而出，依旧是那般虚幻，边缘光粒疯狂逸散，显示着他极不稳定的情绪状态。他虚幻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伸出手指（那手指几乎透明）指着我的鼻子，咆哮道：“神魂本源这东西，是能随便拿来‘有分寸’地玩的吗？！一个控制不好，就是道基损毁，修为尽废！甚至可能变成白痴！你让我怎么办？！啊？！到时候我是推着你的空壳子继续送外卖，还是找个地方把你埋了，然后我自己找个悬崖跳下去算了？！”
他的话语极端而刺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那虚幻的投影因为能量剧烈消耗和情绪激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我看着他那激动得几乎要溃散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和痛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我知道他是关心则乱。我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源于对我的担忧。
但是……
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位因为我们的争执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中重新浮现出绝望的女神。她那破旧的神袍，她那虚弱的气息，她那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的决绝……这一切，都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某些我几乎快要遗忘的、属于过去的影子。
合欢宗灭门那日，也曾有师长，如此决绝地挡在我身前，用她们的陨落，换取了我和幻音铃的一线生机。
那份沉重的情感，我无法视而不见。
而且，理性也告诉我，五十块神晶和一枚保命符印，对我们目前而言，太重要了。重要到足以让我去冒一次“可控”的风险。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因为林疯狂的激烈反对而泛起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在灵魂连接中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隔绝了他后续所有试图涌过来的咆哮和劝说。
我转向那位女神，不再看林疯狂那几乎要喷火的人形投影和剧烈震颤的车身。
“阁下，请随我进来，我们需要确定一下‘祝福’凝聚和交付的具体细节，以及……您需要提供的‘养魂神液’。”
说完，我不再停留，径直走向那半截星舰船舱的入口。
身后，是林疯狂那骤然死寂的电动车本体，以及他那因为极致愤怒和无力而瞬间崩溃、化作漫天光点消散的人形投影。
还有，他通过灵魂连接传递过来的、最后一句仿佛带着冰碴的意念：
“苏轻雨……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