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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重逢与恐惧
到了！终于到了！
我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口气，踉跄着扑到了那片被隐匿禁制笼罩的凹陷区域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是因为急速奔跑后的生理反应，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窒息的、混合了极度期盼与深沉恐惧的复杂情绪。
一路支撑着我，让我超越极限、燃烧生命也要赶回来的那股“必须回来”的执念，在终于抵达目的地的这一刻，如同绷紧到了极限、已然出现裂纹的弓弦，骤然松弛。而随之而来的，不是放松和喜悦，反而是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至的、几乎要将人彻底淹没的惶恐与不安。
我成功了。
我穿过了危机四伏的幻心林海。
我战胜了强大的守护神兽心鳞蟒。
我带回了可能净化诅咒的净灵神泉。
但是……他呢？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那阴毒诡异的诅咒有没有彻底吞噬掉他最后一丝意识？我布下的禁制是否足够稳固，有没有被碎星神墟的其他危险存在发现？那老神棍信誓旦旦的净化之法，真的……有效吗？万一……万一神泉也无法驱散那诅咒呢？
无数的担忧、假设、最坏的可能性，如同黑暗中滋生出的无数触手，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一点点收紧，让我感到一阵阵冰冷的窒息感。我的手脚一片冰凉，甚至连伸出手去解除禁制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因为恐惧而变得异常艰难，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我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看起来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毫无异常的金属残骸，仿佛能透过那层隐匿的屏障，看到里面那个静静停放的身影。
深呼吸，苏轻雨，深呼吸！你不能慌！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面对什么，都必须冷静！
我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强行压制住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慌。颤抖的、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开始有些僵硬地、依照特定的轨迹和韵律，缓缓结出解除“红尘障”的法印。
因为神力消耗过度和伤势的影响，原本娴熟于心、瞬息可成的法诀，此刻施展起来却格外艰难晦涩。指尖试图凝聚出的神纹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结构也显得涣散而不稳定，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心神激荡而溃散。额头上刚刚止住的冷汗再次渗了出来，与脸上的污血混合在一起，带来黏腻冰冷的触感。
但我没有放弃，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小心翼翼地、一道接一道地将微弱的神纹打出，融入前方那片看似普通的空间。
“红尘障，散！”
随着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法诀带着我全部的期盼打出，前方那片空间微微荡漾起来，如同水波涟漪。淡粉色的、近乎透明的大网缓缓从虚空中浮现出来，上面的神纹流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一点点消融、散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感知之中。
禁制，解除了。
露出了后面那个小小的、被我用神力粗略平整过、显得相对干净的凹陷空间。
以及，空间中央，那辆静静地、仿佛亘古以来就停放在那里的……两轮电动车。
林疯狂。
他就那样停在那里，和我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车身的线条依旧带着多次进化后的流畅与一种奇异的工业美感，但此刻，这一切都被一层更加浓郁、几乎化不开的、如同实质粘稠墨汁般的黑灰色光芒所覆盖。那光芒不再仅仅是笼罩，更像是已经渗透到了车身的每一寸金属之中，在缓缓地、如同呼吸般蠕动、流淌着，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祥、死寂与腐朽的气息。那块熟悉的屏幕，此刻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仿佛一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深井，又像是一块为逝者立下的、冰冷而无言的墓碑。
他静悄悄的。
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没有任何声息。
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比我离开时，那诅咒的气息……似乎更加深沉、更加厚重了？仿佛在这段时间里，它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侵蚀，将内部所有的生机都彻底同化、吞噬殆尽？
这个可怕的认知，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刺入了我的心脏最深处，然后猛地绞动！
“嗡——”
一阵剧烈的耳鸣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刹那间变得冰冷，几乎停止了流动。脚步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无法抬起。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我竟然不敢上前。
我怕。
我真的怕。
我怕伸出手去，触碰到的依旧是那片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对的死寂。
我怕我感受不到丝毫熟悉的意识波动，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如同之前跨越林海屏障传来的焦急吼声般的涟漪。
我怕我千辛万苦、历经九死一生、甚至不惜透支生命带回来的希望，最终面对的，却是一个早已无法挽回、冰冷而残酷的结局。
“疯子……”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和卑微的祈求，“我……我回来了……你……你还在，对吗？你答应过……等我的……”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碎星神墟边缘那永恒不变的、带着金属尘埃和微弱能量粒子的风，呜咽着从残骸的缝隙间吹过，卷起地上一小片暗红色的锈蚀尘埃，盘旋着，最终无力地落下。这风声，在此刻听来，如同挽歌，更添几分令人心碎的凄凉和绝望。
我的心，随着那落下的尘埃，一点点地沉下去，沉向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不……不会的……你不会就这么走了的……你这个混蛋……你还没有恢复人身，还没有跟我一起把“闪电快递”的旗号插遍神界，还没有……亲口对我说一句……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地冲出眼眶，瞬间模糊了我所有的视线。温热的液体滑过脏污的脸颊，带来刺痛的触感。
但我猛地抬手，用更加脏污的袖子，狠狠擦去了泪水。
不能哭！苏轻雨！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就算……就算真的……也要亲眼确认！也要试一试！
绝望之中，一股莫名的、带着最后疯狂的倔强从心底升起。我强迫自己抬起那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走向那片被浓郁不祥黑芒笼罩的区域。
每靠近一步，那股诅咒带来的阴冷、侵蚀、死寂的感觉就越发清晰强烈，如同无形的冰针，刺穿着我本就虚弱不堪的神魂，让我感到阵阵眩晕和恶心。
终于，我走到了他的面前，近得可以看清车身上那些因为进化而愈发繁复精致的纹路，此刻却被那蠕动的黑灰色光芒覆盖，如同精美的瓷器爬满了恶心的蛆虫；近得能看到那遍布车身、如同扭曲血管般的诅咒黑纹，它们似乎比离开时更加粗壮、更加活跃。
我颤抖着，再次伸出那只沾满血污、尘土和泪痕的手，极其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般，抚上了他屏幕下方、那带着磨砂质感的冰冷车壳。
触手，是一片深入骨髓的、毫无生机的冰凉。
死气沉沉。
没有预料中的、哪怕一丝微弱的能量反馈。
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熟悉的、属于林疯狂的那种——虽然平时总觉得他嘴欠又逗比，但内核却始终温暖而充满活力的——“感觉”。
仿佛，我手指触碰到的，真的只是一具失去了所有灵魂和意识，被某种邪恶力量彻底占据了的……金属躯壳。
“疯子……” 我又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如同即将消散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悲恸和最后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奢望，“回答我……求你……说句话……哪怕……骂我一句也好……”
依旧。
是一片令人绝望的。
死寂。
恐惧的冰霜，在这一刻，彻底覆盖了我的心脏，冻结了我的血液。
难道……我真的……回来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