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父与子的战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怔怔地看着傅承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父亲？”
傅承聿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他像是被这个事实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有些踉跄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插入发间，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和难以置信的痛苦之中。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出声。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父亲，傅氏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为什么要亲手将自己的儿子，也是集团现在的掌舵人，推向深渊？
傅承聿发出一声极低、极压抑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为什么？”他抬起头，眼眶竟是通红一片，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和恨意，比面对我时，要深刻千百倍，“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可过我！因为他觉得我威胁到了他的绝对权威！因为……他找到了更听话、更符合他心意的‘继承人’！”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剥离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三年前……”他看着我，眼神穿透我，仿佛回到了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过去，“我和星曜资本的那场恶战，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商业利益？不，那是我父亲给我设下的考验，也是一场……针对我的围剿。”
我的呼吸一滞。三年前……果然！
“他表面上支持我，背地里却和星曜资本达成了秘密协议。如果我赢了，傅氏实力受损，他正好借机收回权力，指责我冒进。如果我输了……那我就成了傅氏的罪人，永远别想再触碰核心权力。”傅承聿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算准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赢……”
“所以……你用了非常手段？”我轻声问，想起了陈驰的话。
傅承聿闭了闭眼，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几乎等于默认。
“那时候，我太年轻，也太想证明自己……我掉进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悔恨，“事情差点失控，虽然最后我勉强赢了，但也留下了致命的把柄，握在了……我父亲手里。”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所以，三年前你突然……‘生病’，逼我离开，是因为……”
“是因为他找上了我。”傅承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用那些证据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彻底和你切断关系，安分守己，他就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不仅我会身败名裂，傅氏也会遭受重创。他甚至……暗示可能会对你不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
所以，三年前的决绝，砸碎的家，刻骨的“恨意”……背后竟然是如此冰冷而残酷的家族内斗和胁迫？
他不是因为生病怕伤害我而推开我，他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傅氏，在他父亲的威逼下，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斩断了我们的关系？
那诊断书……那未写完的信……
“那诊断书和信……”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
“诊断书是我后来为了麻痹他，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能活下去的借口，找人弄的。那封信……是我在离开去瑞士‘疗养’前，唯一一次情绪崩溃时写的……没写完，因为我知道，写完了，我可能就真的没有勇气走他安排的那条路了。”傅承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支离破碎的痛苦，“晚晚，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面对那个……懦弱地选择了妥协和欺骗的自己。”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这一刻，将我们之间所有的伪装和隔阂，彻底剖开。
血淋淋，赤裸裸。
我没有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不是单纯的生病，不是简单的变心，而是一场如此丑陋、如此令人心寒的家族利益倾轧，而我们之间的感情，成了这场斗争中，最先被牺牲的祭品。
恨他吗？
恨他三年前的欺骗和决绝？可他在他父亲的威胁下，似乎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至少，他以为他保护了我。
恨他如今的偏执和疯狂？可一个被至亲之人如此算计、背叛，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的人，又该如何用正常的方式去爱？
我的心，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混乱所淹没。
“那现在……他为什么又要举报你？”我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问道。
傅承聿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那里面不再有痛苦，只剩下淬炼过的恨意和决绝。
“因为我不再听话了。”他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我‘病愈’回来后，表面上按照他的安排联姻、巩固势力，但暗地里，一直在收集他这些年挪用公款、进行非法利益输送的证据。我动了他太多蛋糕，他察觉到了威胁。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想用三年前的旧案，彻底把我打垮，扶他那个私生子上位。”
私生子？我猛地想起了陈露。难道……
“陈露的哥哥？”我脱口而出。
傅承聿嘲讽地点点头：“没错。他以为他那对宝贝儿女，才是傅家最合格的继承人。”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联了起来。
三年前的分手，订婚宴的破坏，陈驰的报复，林薇的挑拨，傅氏集团的危机……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同一个源头——傅承聿与他父亲之间，那场持续了多年、不死不休的权力战争。
而我，自始至终，都是这场战争中最无辜，也最可悲的棋子。
第22章 抉择与联盟
那一晚，我和傅承聿都没有睡。
他靠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沉默地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真相大白，却没有带来丝毫的轻松，反而让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和复杂。
我理解了傅承聿三年前的不得已，也看清了他如今偏执行为背后，那深不见底的不安全感和创伤。他就像一个在黑暗丛林里独自挣扎了太久的困兽，早已习惯了用最激烈的方式去攻击和防御，早已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而他的父亲，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盘手，其冷酷和算计，令人胆寒。
我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留在这个身边，陪着他面对这场你死我活的家族内战？可这意味着我要再次卷入这可怕的漩涡，承受未知的风险，并且，继续待在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关系模式里。
离开？在他最需要支持，面对至亲背叛的时刻？我……做得到吗？更何况，他父亲的目标是他，但如果我离开，谁能保证那个冷酷的老人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再次将矛头对准我？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天亮时分，傅承聿掐灭了最后一支烟，站起身。他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定，仿佛已经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他走到床边，看着我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江晚，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要求你什么。”
“我骗过你，伤害过你，用最糟糕的方式把你绑在我身边。”
“我父亲的事情，是我的战争，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下面的话：
“如果你现在想走……我可以让你走。”
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愿意放我走了？
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嘴角扯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我会安排好，保证你安全离开，不会让我父亲的人找到你。至于陈驰那边，我也会处理干净，不会让他再骚扰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这里面有一笔钱，足够你……开始新的生活。”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他这是在……交代后事吗？他准备独自去面对他父亲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就当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点事情。”傅承聿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碎，有深情，有悔恨，有绝望，也有……一丝释然？“对不起，晚晚。为我曾经对你做过的，所有的一切。”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决绝地朝门口走去。
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从床上坐起，脱口而出：
“等等！”
傅承聿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他身后。
“傅承聿，”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父亲……他会对你怎么样？”
傅承聿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回答：“商业犯罪，证据确凿的话，可能是牢狱之灾。或者……更糟。”
更糟？是什么意思？我不敢细想。
“你……有把握赢吗？”我又问。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我没有退路。”
是啊，他没有退路。从他决定反抗他父亲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我看着他那看似挺拔，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的背影，想起这三年来他独自承受的一切，想起他跪在暴雨中绝望的眼神，想起刚才他提起父亲时，那刻骨的痛楚……
我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我走到他面前，抬起头，迎上他惊讶而复杂的目光。
“傅承聿，我不走了。”
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是原谅了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我需要很长很长时间去消化，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完全释怀。”
“我留下来，也不是因为我还爱着你。”我看到他眼底的光因这句话而瞬间黯淡下去，但我必须说清楚，“至少，不是以前那种盲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的爱。”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留下来，是因为我不想再当一个被蒙在鼓里、被动承受一切的傻瓜。我要亲眼看着这场戏，到底会如何收场。”
“更重要的是，”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的尊严，我的人生主导权。而在这场你和你父亲的战争里，或许……我能找到机会。”
傅承聿死死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一样。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你……想怎么做？”他的声音干涩。
“合作。”我吐出两个字，“暂时的战略合作。”
“你帮我应付你父亲可能针对我的动作，保障我的基本安全。而我……”我顿了顿，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或许可以帮你，找到你父亲那个‘更听话的继承人’的弱点。比如，陈露。”
傅承聿的眼中猛地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陈露是突破口。她对傅承聿有怨气，又被她父亲当作棋子，内心未必没有别的想法。从她那里，或许能找到反击的契机。
这不是出于爱的联盟，而是基于利益和生存的暂时合作。
危险，但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傅承聿沉默了许久，久到我都以为他会拒绝。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欣赏，有痛楚，也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好。”
他伸出手，不是试图拥抱我，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合作者那样。
“合作愉快，江晚。”
我看着他那骨节分明、却带着无形力量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手心相触的瞬间，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协议和未知的前路。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仅仅是傅承聿情感世界里的囚徒，而是主动踏入了傅家这场血腥的权力修罗场。
前路危机四伏，但这一次，我将手握武器，为自己而战。
（未完待续……）
—— 江晚与傅承聿的“战略合作”将如何展开？看似骄纵愚蠢的陈露，身上是否真的藏着关键突破口？老谋深算的傅父，还有怎样未出的杀招？在这场亲情、爱情与权力交织的终极博弈中，谁将成为最后的赢家？而江晚与傅承聿之间，破碎的情感，又是否有一丝重燃的可能？最终章，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