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峰值不断攀升。苏羽的指节因紧握铆钉枪而发白。秦岚的通讯界面依然漆黑，只有那几条代表通讯密度的线条在无声地嘶吼。
“他们正在协调行动。”苏羽对着空荡荡的工作室低语，仿佛秦岚还能听见。
控制台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滴答。黑色界面边缘泛起一圈微弱的蓝光——这是秦岚设定的低功耗模式标志。她在节省带宽，对抗干扰。
“苏羽。”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隔着厚重的墙壁传来，每个字都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解释。”
单刀直入，没有任何问候。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秦岚。
“GSS-1的威胁是真实的。”苏羽说，“我亲眼见过它的原型测试报告。它能改写生物神经网络，秦岚。不是控制，是彻底的重构。”
界面上的蓝光微微闪烁。“继续说。”
“联邦在‘创世’计划失败后没有停止研究，他们只是转移了方向。GSS-1不是武器，它是一个......重塑工具。”
控制台突然震动起来，不是外部攻击，而是来自秦岚端的某种反制措施。苏羽感到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微微发烫。
“漏洞检测。”秦岚的声音冰冷，“如果你的终端装有联邦的追踪模块，现在应该已经激活了。”
苏羽没有松开铆钉枪。“结果如何？”
“干净。但这证明不了什么。”蓝光稳定下来，“联邦完全可以放一个‘干净’的诱饵出来。为什么是你，苏羽？为什么是现在？”
工作室角落的阴影里，某个废弃的服务器机柜发出细微的嗡鸣。苏羽的视线扫过那里，又回到屏幕上。
“因为他们认为我已经死了。”他说，“在‘创世’计划的最后一次实验中。官方记录显示，实验体苏羽，神经超载，脑死亡。”
曲线突然平静了一瞬，接着又以更剧烈的幅度跳动。
“继续说。”秦岚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们需要测试GSS-1在极端条件下的稳定性。而一个‘已死’的前研究员是最佳选择。”苏羽抬起左手，解开手腕上的终端带，“我的生物信号应该还在联邦的死亡名单上。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追捕，而不是直接调用卫星网络定位。”
终端被轻轻放在控制台上。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串长长的生物特征代码。
“验证它。”苏羽说。
蓝光开始有节奏地明灭。秦岚在远程访问他的终端数据，速度很慢，但确实在进行。外面的沙地上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像是风吹沙粒，又像是有人在悄悄移动。
“死亡记录......确实存在。”秦岚终于开口，声音里的冰冷消退了些许，但警惕依然，“但这仍然可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联邦完全有能力伪造死亡记录，然后放你出来寻找......像我这样的漏网之鱼。”
苏羽突然举起铆钉枪，却不是对准门口，而是朝向天花板角落的通风管道。一声轻微的能量蓄能声后，他扣动了扳机。
特制的铆钉无声地没入通风隔板。短暂的寂静后，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闷响。
“他们刚刚试图从通风管注入神经毒气。”苏羽重新装填铆钉，声音平静，“如果我是联邦的陷阱，现在应该配合他们演完这出戏，而不是阻止他们。”
控制台上的曲线剧烈震荡，然后突然平息了大半。幸存的猎人们显然没预料到这一反击，正在重新评估形势。
秦岚的投影再次出现，比之前更加透明，但足够清晰。她的目光落在苏羽刚刚射击的位置，然后又转回他脸上。
“证据。”她重复这个词，但语气已经不同。
苏羽从腰间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片，插入控制台的读取槽。“这是我从实验室带出来的最后一样东西。GSS-1的初始测试数据，未经任何修改。”
界面上的黑色背景被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取代。基因序列、神经映射图、行为模式分析......全部标注着“创世计划 - 绝密”的字样。
秦岚沉默地阅读着。她的投影微微颤动，当看到某一段落时，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
“他们用了志愿者......”她轻声说。
“最初是。”苏羽的声音干涩，“后来不够了。”
数据继续滚动，最后停在一张照片上——一个年轻人的神经扫描图，旁边是他的行为变化记录。从正常到完全受控只用了七十二小时。最后一行标注着：“对象确认为联邦科学院实习生，马克·李。”
秦岚的投影向后退了半步。那是她曾经指导过的学生。
“他们拿他做实验？”
“不仅是做实验。”苏羽关闭了数据界面，“他们在完善GSS-1的‘服从模块’。马克只是众多测试对象之一。”
工作室外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不是攻击，而是某种信号弹。猎人们在重新集结。
秦岚的投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但她的声音异常清晰：“我需要三分钟。”
“做什么？”
“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她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击，尽管她本人远在千里之外，“我会发送一个坐标到你的终端。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苏羽的终端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沙漠中的位置，离工作室不到两公里。
“如果这是调虎离山......”苏羽说。
“那就证明你真的是联邦的陷阱。”秦岚直视他的眼睛，“选择在你，苏羽。”
控制台上的通讯密度曲线再次开始上升。猎人们已经调整好状态，准备下一次进攻。苏羽看了一眼终端上的坐标，又看了看工作室外逐渐逼近的光线。
他抓起铆钉枪，从工作台下方的暗格里取出最后三个能量匣。
“三分钟。”他说。
“等价交换，苏羽。”秦岚的投影在消失前轻声说，“你带回我要的东西，我给你一条生路。”
投影散去。苏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沙漠夜晚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终端上的坐标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视线。
他拉动铆钉枪的充能栓，能量匣发出轻微的嗡鸣。工作室外的光越来越近，而他却要主动走入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