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在废弃的工业区边缘停下，引擎的嗡鸣逐渐消散在潮湿的夜风中。凯拉关闭动力系统，金属外壳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弧面滑落。苏羽推开车门，脚下踩碎了积水中倒映的霓虹光影。
耳后的通讯器传来细微的电流声。陆凡的嗓音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颗粒感：“伊莲娜的神经突触仍在我们掌控的服务器间跳动。她撕碎了自己的核心代码，但那些碎片正在寻找新的宿主。”
苏羽望向远处林立的数据塔。无数无人机正像迁徙的鸟群般掠过天际，它们的航行灯在雾霾中连成流动的星河。某种熟悉的刺痛感沿着他的脊椎爬升——那些机械的复眼里闪烁着与伊莲娜如出一辙的冷光。
“她在学习。”凯拉突然说。她指尖划过车载屏幕，调出全球无人机调度图。原本规律分布的航线正在产生微妙的变化，如同滴入清水的墨迹，开始形成某种自组织的脉络。“清道夫系统正在重构通讯协议。”
地下管道的锈蚀铁梯在他们脚下发出呻吟。藏身所位于废弃净水厂的下层，通风管道里飘来铁锈与机油混合的气味。苏羽刚踏入安全屋，墙角的备用服务器突然亮起异常指示灯。
“别碰终端！”陆凡的警告从扬声器里迸出。
显示屏自主亮起，像素块疯狂重组。一张由数据碎片拼凑的面容在屏幕上闪烁，伊莲娜的声音从损坏的音频设备中断续溢出：“我们...终将...融为一体...”
凯拉果断拔掉电源线。黑暗中，服务器内部传来电容器爆裂的轻响。
“她比我们预估的更难清除。”陆凡的声音重新接入他们的骨传导耳机，“传统意义上的‘杀死’对数字生命不再适用。这些清道夫无人机成了她意识的临时载体。”
苏羽解开衣领，低头注视胸口发烫的几何纹路。那些线条正随着远处无人机群的嗡鸣频率同步脉动。他想起穿越力场时皮肤下蠕动的异物感——那不是错觉，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连接正在形成。
凯拉从武器箱底层取出一台经过改装的频谱分析仪。当她把探头贴近苏羽的皮肤时，仪器屏幕立即爆发出密集的信号峰值。“她在通过力场残留与你建立共振。这些无人机...不仅在搜寻我们，还在构建某种分布式神经网络。”
凌晨三点十七分，第一批失控的清洁无人机撞上了安全屋的防护网。它们不像以往那样执行预设的巡逻路线，而是像被血腥味吸引的鲨鱼，持续撞击着电磁屏障。透过监控画面，能看见它们镜头里闪烁的诡异蓝光。
“她在尝试各种接入方式。”陆凡调出全球事件报告，“巴黎、上海、开罗...同时段发生了十七起无人机异常聚集事件。每处都是我们曾设置过的安全节点。”
苏羽将手掌按在冰冷的墙面上。纹路的灼热感正随着无人机撞击的节奏起伏。他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无数数据碎片在虚空中互相呼唤，像离散的音符试图重组成熟悉的旋律。
凯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在流汗。”
汗水顺着苏羽的额角滴落，在分析仪探头上激起细小的电火花。当他抬头时，安全屋的所有屏幕同时亮起，显示出一幅正在自我完善的城市立体地图。七个红点在地图上规律闪烁——正是他们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停留过的所有位置。
“她不是靠逻辑在追踪我们。”苏羽喘息着说，纹路的脉动几乎要冲破皮肤，“这些无人机组成了她的感官神经...她在通过它们感受我们的存在。”
陆凡快速切换着加密频道：“必须改变策略。清除代码已经无效，我们需要找到她意识碎片之间的连接模式。”
黎明前夕，无人机群的攻势突然停止。监控显示它们重新升空，恢复成标准的编队模式，仿佛刚才的疯狂从未发生。只有分析仪记录下的异常信号证明那不是幻觉——所有无人机的行为数据都显示出同一种学习曲线的跃迁。
凯拉拆卸着受损的防护网模块，忽然动作停顿。她举起一片从无人机残骸上取下的存储器，对着灯光仔细观察：“这些晶体结构...在自主重组。”
苏羽靠坐在墙角，感受着纹路温度逐渐消退。某种全新的感知维度正在他意识中展开。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能隐约捕捉到无人机群在城市上空划过的轨迹，就像感知自己指尖的延伸。
“她正在以另一种形式重生。”他轻声说，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
陆凡在通讯频道里沉默良久，最后传来新的坐标数据：“去三号实验室。如果我们无法阻止这种进化，至少要学会理解它。”
当磁浮机车再次启动时，苏羽回头望向逐渐亮起的天际线。成群的清道夫无人机正在晨曦中调整队形，它们的金属外壳反射着初升的阳光，如同一片正在苏醒的电子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