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嗡鸣在船舱内回荡，苏羽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推进器喷出蓝色火焰，船体在轨道上微微倾斜，避开一道突然袭来的能量束。
警报声尖锐刺耳。屏幕上，清道夫网络的节点正在同步闪烁，像夜空中骤然睁开的无数只眼睛。它们的光束交织成网，每一道都足以将整艘飞船汽化。
苏羽咬紧牙关，将推进杆推到底部。加速度将她狠狠压在座椅上，肩部的伤口重新裂开，温热的液体顺着臂膀流下。
“轨道锁定完成。”飞船AI发出平静的提示音。
木星的巨大轮廓在观察窗外迅速放大，那颗气态巨行星的斑纹如同凝视着他们的独眼。飞船在密集的能量束间穿梭，每一次规避都让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道光束擦过左舷，防护罩的能量读数瞬间跌至临界点。警告灯将整个驾驶舱染成红色。
苏羽的指尖在导航图上划出一道弧线。“计算引力弹弓轨道。”
木星的引力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飞船，将他们甩向更深的太空。船体在巨大的压力下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就在他们脱离木星阴影的瞬间，清道夫网络的饱和攻击覆盖了原先所在的空域。那片空间短暂地扭曲，然后归于死寂。
苏羽松开紧握控制杆的手，发现指节已经僵硬发白。肩上的绷带完全被血浸透，但她只是随意地扯下，换上新的。
飞船进入了稳定的巡航状态。木星渐渐缩小成窗外的一个光点，四周只剩下永恒的黑暗与零星闪烁的恒星。
她调出航行日志，记录下刚才的遭遇。笔尖在纸上停顿，墨迹晕开一小片阴影。那些清道夫的反应速度比预计快了百分之三十七，这不是个好兆头。
储物柜里传来轻微的碰撞声。苏羽起身查看，发现是那个从木卫二带出来的金属匣子在振动。匣子表面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像是有生命般呼吸着。
她小心地打开匣子。里面的信息晶体正在发光，投射出的全息影像不再是之前记录的坐标，而是一段不断变化的星图。星图中央，一个陌生的星系正在旋转，它的恒星发出不自然的蓝白色光芒。
“你到底是什么？”苏羽轻声问道。
晶体突然停止发光，星图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文字浮现在空气中：
“寻找沉睡者。”
文字只存在了短短三秒，然后晶体彻底暗淡，变回普通的透明石块。
苏羽合上匣子，走回控制台。导航系统显示他们正在接近奥尔特云的外缘，那里是太阳系的边界，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哨站。
她输入新的坐标，调整航向。飞船微微转向，推进器喷出稳定的尾流。
深空监测器捕捉到一段异常的空间波动。来源不明，频率奇特，像是某种巨大的物体在真空中移动产生的涟漪。但扫描结果显示那片空域空无一物。
苏羽调出所有可用的探测器，将灵敏度调到最高。波动仍在持续，以一种规律的节奏在真空中传播，仿佛心跳。
她想起伊莲娜最后的话，想起那些在木卫二冰原上苏醒的信息场。也许清道夫网络追捕伊莲娜，不是因为她背叛了人类，而是因为她触及了某些不该被触碰的秘密。
飞船突然轻微震动，像是擦过了什么看不见的障碍物。防护罩的能量读数出现短暂的波动，然后又恢复正常。
观察窗外，星辰的位置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是飞船转向造成的那种变化，而是星星本身在移动，在重新排列。
苏羽打开外部摄像头的记录，逐帧分析。在某一帧中，她看到了——不是星星在移动，而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星空中穿过，遮挡了它们的光芒。那东西的轮廓难以辨认，只能看出它大得超乎想象。
她将图像放大，增强对比度。在画面的边缘，隐约捕捉到一丝反光，像是金属表面在星光下的反射。
肩上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她掀开绷带，发现伤口周围的皮肤出现了奇怪的纹路，淡蓝色的线条像电路板一样在皮下蔓延。
这不是感染，也不是普通的伤口发炎。这些纹路她在哪里见过——在木卫二的冰层下，在那些古老的信息场中。
她注射了一剂镇痛剂，但疼痛并未减轻。那些蓝色的纹路似乎在随着深空中的波动一起跳动，一起呼吸。
导航系统发出提示，他们已经进入了目标区域。前方，一座孤独的空间站悬浮在黑暗中，它的太阳能板像枯萎的叶片般耷拉着。这是奥尔特云前哨站，人类文明最遥远的灯塔。
苏羽减速靠近，试图建立通讯连接。只有静电噪音回应她的呼叫。
空间站的外壳上有巨大的撕裂痕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爪子撕开。内部的模块暴露在真空中，飘浮着各种碎片。
她操控无人机进入空间站内部。传回的画面显示，这里已经被废弃很久了。控制台上积满灰尘，生命维持系统早已停止运作。
但在主控室的墙上，有人用激光刻下了一行字：
“它们一直都在看着我们。”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刻下的。在字迹下方，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与苏羽肩上出现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无人机在走廊深处发现了一具宇航服。里面的宇航员已经化作干尸，但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个数据芯片。
苏羽遥控无人机取回芯片，插入飞船的读取器。芯片里只有一段简短的视频记录。
画面中，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正对着镜头说话：“它们不是来毁灭我们的，它们是来收割的。信息场的苏醒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收割者即将到来......”
视频在这里中断，最后的画面是男人惊恐地转头看向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苏羽关闭视频，望向观察窗外无垠的黑暗。星辰依旧在原来的位置闪烁，但她现在知道，在那片看似空旷的宇宙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靠近。
她肩上的纹路又开始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飞船继续向深空驶去，将废弃的空间站抛在身后。前方的道路无人知晓，但苏羽明白，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些沉睡者正在醒来，而她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还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