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祭坛中央，锁链缠着四肢，皮肤下渗出细密的血珠。风停了，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每一次呼吸都让胸口发闷。刚才那股从体内升起的力量还在经脉里缓慢流动，它不快，也不强，但很稳。
头顶的天空裂开一道口子。
七道黑影从裂缝中浮现，悬在高空，围成一个圈。他们身上披着破旧的长袍，面容看不清，只有眼睛亮着猩红的光。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们。我知道他们是谁。
暗影议会。
他们之前只是偷偷出手，在背后搅动局势。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聚在一起，彼此之间的气息连成一片，空中开始有黑色的气流旋转。地面震动了一下，几块石碑裂开，碎石滚落。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意图。
不是试探，不是围困，是杀。这一击下来，不会留任何余地。
锁链还在收紧，压制着我的灵力，身体像是被钉在地上。但我没去挣。上一章我想明白了，真正的力量不在外面，而在我心里那些放不下的人。张大胖塞给我的酱肘子，杜凌菲骂我时皱起的眉头，宋君婉撑伞站在我前面的背影……这些事一直压在我心头，现在反而成了支撑我的东西。
黑影们抬起了手。
七股力量从他们掌心涌出，在空中汇成一条漆黑的能量洪流。它不像火焰，也不像雷电，更像是把整个夜色压缩成了实质。空气被撕开的声音传进耳朵，尖锐得让人牙疼。那条洪流缓缓压下，目标正是我所在的位置。
我闭上了眼。
不是害怕，也不是放弃。我在回想。回想第一次进宗门时摔的那一跤，回想血溪宗打来那天我躲在草堆里的样子，回想我为了活命吞下爆裂椒丹时嘴里烧得冒烟的感觉。那时候我只是想活着。可后来我发现，活着不是躲，不是逃，是在该站出来的时候，真的能站得住。
他们觉得我是异数，觉得我不该碰永恒之秘。可他们跪着求永生，我站着守所爱。谁才是真正的蝼蚁？
我睁开眼，直视那道压下来的黑焰。
它离我越来越近，热浪扑面而来，头发开始卷曲发焦。锁链发出滋滋声，像是被高温烤化了一部分。我的手臂传来剧痛，皮肉开始变黑，但没有松开。我不退。
你们要毁掉这个身体？可以。
可人心杀不死。
我心里默念着三个名字：张大胖、杜凌菲、宋君婉。每念一个，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清晰一分。它不是灵力，不能外放，但它让我清醒。神魂没有被压迫感震散，意识牢牢钉在这具躯壳里。
黑影们的意念在空中响起，声音重叠在一起，像刀刮铁板：“你不过蝼蚁，妄图触碰永恒法则，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日！”
我没有开口，只在心里回了一句：
“你们跪着求永生，我站着守所爱——谁才是真正的蝼蚁？”
话落的瞬间，能量洪流砸了下来。
轰的一声，整个祭坛塌陷半尺。冲击波扫过四周，石柱炸成粉末，地面龟裂出数十道深沟。我的双脚陷进泥土，膝盖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锁链剧烈震颤，有一根直接崩断，碎片飞出去插进远处的墙里。
我吐了一口血，牙齿咬破了嘴唇。
胸口像是被巨锤砸中，五脏都在移位。视线模糊了一瞬，但我用力睁大眼睛，不让黑暗侵入。头顶的黑焰还在往下压，像一座山一样要把我碾碎。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皮肤开始龟裂，血从毛孔里渗出来。
可我还是站着。
暗影议会的动作变了。他们原本是静止的，现在开始缓缓转动，速度越来越快。黑焰也随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对准我。这不只是攻击，是要把我的存在彻底抹除，连魂魄都不留。
我低下了头。
不是认输，是在积蓄。我把全部注意力收回来，不去管外面的毁灭景象，而是往内看。看那些记忆，看那些人，看他们笑的样子，听他们说话的声音。我记得张大胖被罚跪祠堂时偷偷朝我眨眼睛，记得杜凌菲第一次教我练剑时手把手扶着我的手腕，记得宋君婉在我中毒那天整夜守在床边，一声不吭。
这些都不是负担。
是我愿意扛下去的理由。
体内的那股力量开始回应。它顺着经脉一点一点往上走，走到心脏的时候，猛地跳了一下。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外界的轰鸣。
锁链又断了一根。
我的右臂恢复了一点知觉，手指微微动了动。虽然还是被缠着，但不再完全麻木。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攻击压不住我。只要我还记得这些人，只要我还愿意为他们站着，就没人能真正打倒我。
空中的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的旋转慢了一瞬，集体意念再次响起：“为何不倒？为何未灭？”
我没回答。
我只是抬起头，看着他们，嘴角裂开一个带血的笑容。
你们不明白吗？
我不是靠修为活着的。
我是被人惦记着，也惦记着别人，才一直走到现在的。
黑焰再一次加强。温度高到周围石头开始融化，地面变成赤红的浆液。我的衣服烧了起来，皮肤焦黑脱落，露出下面的肌肉。疼痛像针一样扎进神经，但我咬住牙关，一声没哼。
我不能倒。
至少现在不能。
同伴们还在变强，他们需要时间。我送他们走，就是为了这一刻。如果我现在倒下，前面的一切都白费了。
所以我要撑住。
哪怕只剩一口气。
我继续默念那些名字。
每一个都像一把刀，割开迷雾，让我看清自己是谁。
我不是白小纯，也不是那个只会逃命的废物。
我是陈默，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普通人，却在这里找到了值得拼命的事。
黑影们的攻击出现了波动。
那条黑焰洪流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他们可能没想到，一个人在这样的压制下还能保持清醒。更没想到，这个人不仅没崩溃，反而在反击——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意志对抗力量。
我抬起眼皮，盯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道黑影。
“你们杀过很多人吧？”
我心里问，“可你们有没有一个人，是愿意替他挡刀的？”
没有人回答。
风声停了，火光吞噬了所有声音。
我的左腿突然恢复了知觉。
虽然只是一瞬，但足够了。
我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也许就能等到转机。
可就在这时，锁链猛地一紧。
最后一道完好的链条深深嵌进肩膀，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我闷哼一声，身体向前倾了半寸，但立刻又站直。
不行。
还不能倒。
我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血顺着下巴滴下，在脚边积成一小滩。
那滩血没有被高温蒸发，反而在泥土里慢慢扩散，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像一朵花。
我来不及细看。
头顶的黑焰已经压到百丈之内，空气被抽干，呼吸变得困难。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体温在下降。
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出现重影。
但我依然站着。
脊梁没弯，眼神没散。
暗影议会的最后一击即将落下。
他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终结之时已至。”
我笑了。
这一次，笑得更清楚。
终结？
还没开始呢。
我的右手食指突然动了一下。
虽然整个手臂都被锁链裹着，但那根手指，真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