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映雪跳下去之后，江么没跟着往下蹦。
他蹲在洞口边上，右手按地，右眼一黑一蓝地闪了两下，鬼瞳直接开了。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顺着竖井往下照，岩层、尸水、蛇蜕一层层穿过去，一直看到百米下的石台。
血珠还在跳。
符文也在转。
看着挺完整，可江么一眼就看出不对劲——阵边缘有一道缝，细得跟头发丝一样，要不是鬼瞳能放大阴气流动，根本发现不了。
“别靠太近！”他冲下面喊，“那是杀阵，不是传送阵。”
声音顺着竖井传下去，嗡嗡回响。
他知道穆映雪听得见。那丫头耳朵比狗都灵，上次在黑市赌坊，隔着三层墙都能听出骰子几点。
底下安静了几秒。
然后传来一声：“你又看出来啥了？”
江么没回话，收回鬼瞳，退到石棺残骸旁边。从乾坤袋里摸出三截阳烛头，往地上一摆，三角形排开。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点魂锚的，现在临时当探测器使。
烛头刚放稳，顶端就冒烟了。
不是直上直下的那种，是歪的，还扭成麻花状，最后全朝着墙角那块破石头飘过去。
江么走过去，蹲下来看。
墙上刻着半幅符咒，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他盯着看了三秒，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火符，贴在符咒旁边比对。
纹路对上了。
就是缺一角。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玩阴的是吧？”
这阵明显被人动过手脚。完整的空间阵不会只留个缺口，要么全封，要么全开。现在这样，等于门开着一条缝，里面藏着刀片。
谁进来谁被绞碎。
但他更在意的是——这缺的一角去哪儿了？
他眯着眼，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前见过的地灵。那玩意儿说话带砂纸声，一身怨气，但动作特别稳，不像临时起意设局的主。这阵要是它布的，不可能漏这么大破绽。
除非……
“不是破绽。”他自言自语，“是故意留的钩子。”
有人想让他们进。
但又不想让他们活着进。
江么把阳烛头收起来，只剩最后一截还攥手里。他抬头看了看洞口，黑乎乎的，像张嘴等着吞人。
“咱俩现在最缺的是情报。”他低声说，“可最不缺的，是死一次的胆子。”
这话他说得轻巧，其实心里早盘算好了。
阎罗补丁系统有个好处——真死了能复活，还能顺便捡个新能力。虽然能力随机，但总比卡在这儿强。
问题是，不能瞎死。
上次淹死换来尸水控，烧死换来黑火，吊死换来绞索指。每回都得死得有性价比。
眼下这个阵，要是硬闯，大概率被切成八瓣，那种死法太零碎，系统认不认都难说。
他得找个稳妥点的方式试水。
正想着，脚下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很轻，就像有人在楼下跺脚。
江么立刻蹲下，手掌贴地，鬼瞳再开。
视线穿透岩层，看到穆映雪站在石台边上，离血珠有三步远，没动。她背靠着墙，双刀横在膝盖上，眼睛盯着阵心，手指时不时弹一下刀刃，发出“叮”一声。
安全。
但也没进展。
江么收回能力，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块残符前，伸手摸了摸刻痕。
指尖传来一阵凉意，不是普通的石头冷，是带着阴气的那种冻，像摸到了停尸房的铁柜。
他缩回手，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小块阴玉，按在符咒上。
玉瞬间变灰。
“果然是同源。”他嘀咕，“这符和阵是一套的。”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少一块？
他绕着墙走了两圈，目光扫过每一寸刻痕。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残符的断裂处，边缘特别整齐，不像是自然损毁，倒像是被人用刀刮掉的。
而且角度偏左三十度，手法干脆利落。
“专业拆阵的。”他冷笑，“舍不得全毁，又怕人看懂，干脆切一块带走。”
带走的人是谁？
地灵？
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他脑子里闪过几个可能，最后全指向同一个结论——缺的那块符文，不在这里。
在别人身上。
他转身走向洞口，俯身往下喊：“听见没？”
“咋了？”穆映雪的声音上来。
“那阵不能碰。”江么说，“是绞杀阵，谁进谁碎。”
“我知道。”她说，“我还没傻到往刀口上撞。”
江么一愣：“你知道？”
“废话。”她哼了一声，“我下来第一眼就看见地上有骨头渣子，白的发青，一看就是人被撕烂后残留的阴质。你当我是瞎啊？”
江么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有时候莽，但真遇到事一点不含糊。
“那你干啥不动？”他问。
“等你拿主意。”她说，“你是脑子，我是刀。你不说砍哪儿，我总不能乱劈。”
江么笑了。
笑完又皱眉。
他们现在卡住了。
上面回不去，下面进不得，中间就这一块破地方。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被切走的符咒一角。
而能拿到它的，只有一个人——地灵。
“这家伙肯定知道内情。”他自言自语，“说不定那块符文就在它身上。”
可怎么让它露出来？
硬逼？不行。地灵不是实体，打不着。
骗？更不行。那玩意儿活了几百年，精得跟老狐狸似的。
江么摸了摸心口旧疤。
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上次烧死换来的黑火，现在一点动静没有。系统界面也黑着，连个提示都没有。
但他记得清楚——每死一次，能力都是当场觉醒。
也就是说，只要他真死透了，哪怕是在阵里被绞成渣，只要魂没散，就能回来。
关键是魂得能回来。
他低头看了眼脚边那截阳烛。
点燃它，就能当魂锚用。死了之后，残魂顺着线找回来，不至于飘散。
他慢慢把阳烛插进地面裂缝里。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插稳了，他没点。
先留着。
“穆映雪。”他忽然开口。
“嗯？”
“你待那儿别动。”
“有计划了？”
“没有。”江么咧嘴一笑，“但我有胆子。”
说完，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黑火符，捏在手里。
这是他最后一张保命符，本来留着防地灵突袭的。
现在决定用来试阵。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往洞口走。
一步，两步。
刚到边缘，穆映雪的声音猛地传来：“你干啥去？”
“试试水。”他说，“反正死得起。”
“你找死啊！”她吼。
江么回头，笑了笑：“这波血亏但稳赚。”
话音落下，他抬腿就要往下跳。
就在这时，地面又震了一下。
比刚才重。
江么立刻停下，蹲下摸地，鬼瞳开启。
视线往下扫，看到石台中央的血珠——突然跳得快了。
一圈圈红光往外扩散，像是心跳加速。
而穆映雪依旧坐在原地，没动。
不是她触发的。
江么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残符。
那块阴玉还在上面贴着。
灰得发黑。
而且……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