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算盘李掀开的户部亏空巨案引发的震动尚未平息，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李世民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那触目惊心的数字气得够呛。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众人还未从户部的惊雷中回过神来，队列中，又一名红棍大步踏出！此人身材魁梧，面色冷硬，额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正是被临时派往刑部协理的“铁头”。
他抱拳行礼，声音如同铁石摩擦，没有丝毫委婉：
“陛下！臣，刑部都官司协理铁头，有本奏！”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讲！”
铁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卷宗，直接摊开在地上（他嫌捧着麻烦），朗声道：“臣等奉命清理刑部及京兆府、长安万年两县积压案卷！经三日核查，自陛下登基以来，仅长安城内，记录在册、却迟迟未决或明显判罚不公的冤案、悬案，累计高达三千余宗！”
“什么？！三千余宗？！”李世民猛地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长安城，天子脚下！
铁头根本不管皇帝的震惊，继续用他那毫无感情的语调汇报，每一条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其中，涉及孩童拐卖失踪案，八百七十五起！ 多为贫苦人家子女，官府接案后多敷衍了事，甚至有多起报案卷宗不翼而飞！”
“涉及勋贵官宦子弟强抢民女、霸占人妻案，四百三十一起！ 苦主状告无门，反遭迫害！甚至有苦主被灭口！”
“涉及赌坊勾结胥吏，设局坑骗、逼良为娼、贩卖人口案，六百余起！”
“涉及豪强恶霸欺行霸市、打死打伤平民案，逾千起！ 大多以钱赎罪，或找人顶罪，不了了之！”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扫过几个脸色瞬间惨白的勋贵官员：
“臣已初步锁定涉案人员一百七十三人！其中，有现任官员子侄十一人，已故国公亲族七人，当朝郡王姻亲三人！人证、物证、部分苦主，臣已派人暗中控制保护！请陛下示下，何时拿人？！”
刑部原尚书（已因牵连逆案被罢）和几位侍郎早已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案子，而是根本不敢管，或者…本身就牵扯其中！
“反了！反了！！”程咬金气得哇哇大叫，“就在老子眼皮底下！这帮杂碎！”
尉迟恭黑脸涨得发紫：“陛下！请旨！老子亲自去拿人！”
李世民气得手指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准奏！尉迟恭！朕命你率右武卫，配合铁头…配合铁爱卿！按名单拿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臣领旨！”尉迟恭和铁头同时吼道。
铁头刚退下，工部队列中又一人出列！此人手上还沾着些许墨迹和木屑，正是协理工部的工匠出身红棍“李辉”。
“陛下！臣，工部屯田司协理李辉，有本奏！”
“讲！”李世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嘶哑。
李辉说话更直接，带着工匠特有的耿直和愤怒：“臣等查验去年至今京畿所有官道、河堤、仓廪修缮工程！十处有九处以次充好！偷工减料！ 朝廷拨付的巨木大石，被换成朽木碎石！该用三合土的地方全用烂泥糊弄！新修的河堤，一场小雨就能冲垮！简直就是拿百姓性命和朝廷钱粮当儿戏！”
他越说越气：“更可气的是！户部拖欠各地征调民夫、工匠工钱，长达四个月！ 许多民夫家中已断炊！臣请问陛下，朝廷的信誉何在？！民心何存？！”
户部尚书戴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臣…臣有罪！国库空虚，臣…臣实在无钱可发啊！”他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了李辉的指控。
李世民闭上眼睛，痛苦地揉了揉眉心。钱…又是钱！
紧接着，吏部队列中，一位看起来略显精明的红棍“张三”出列。
“陛下！臣，吏部考功司协理张三，有本奏！”
“臣等核查吏部官员档案及地方考绩发现，六品以下官员，尤其是京畿及富庶之地官员，逾七成皆为勋贵、世家子弟或姻亲！ 许多人目不识丁，能力全无，全凭祖荫窃据官位！”
他语速极快，如同报账：“其直接后果便是：在其位不谋其政，贪腐横行，政务废弛！臣已查到强征税收、逼死百姓案例一百零四起！ 地方民怨沸腾，皆因此辈！吏部考功记录，多为虚言褒奖，严重失实！请陛下彻查吏部考功制度及所有相关人员！”
这一刀，直接捅向了官员选拔和考核的核心——吏部！甚至隐隐指向了负责官员监督的…御史台！
果然，御史队列中，一位身材干瘦、眼神却极其锐利的红棍“瘦猴”立刻出列！他是被派到御史台“学习监督”的，此刻却第一个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人”！
“陛下！臣，御史台协理侯受，状告百骑司统领李君羡！”
满朝再次哗然！状告百骑司？！还是自己人告自己人？！
瘦猴声音尖利，毫不留情：“李统领执掌百骑司，身为陛下耳目，却不思进取，情报滞后，屡屡失察！ 致使逆党坐大，阴谋频发！此番若非秦族不良人暗中发力，屡屡提供关键线索，我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大唐江山是否易主犹未可知！”
他目光逼视着脸色瞬间惨白的李君羡：“李统领！您扪心自问，若无不良人，您能护得住陛下吗？能保得住这长安城吗？百骑司空有其名，实则无能！ 若不能干，就请陛下另选贤能，免得误国误民！”
李君羡被骂得满脸通红，羞愧难当，却又无法反驳，只能跪地请罪：“臣…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最后，兵部队列中，一位浑身煞气的红棍“阿龙”出列，他是秦战麾下的悍将。
“陛下！臣，兵部职方司协理阿龙，有本奏！”
“臣查验十六卫及各地府兵武备、兵员！发现兵器甲胄老旧破损严重！ 弓弦松弛，刀剑崩口，枪杆腐朽者十之五六！许多军士甚至无甲可披！”
“兵员更是不堪！许多勋贵子弟挂名吃空饷，实则手无缚鸡之力！真正能战者，不足七成！李尚书早已洞察此弊，屡次上书，皆因牵扯勋贵太多，被层层阻挠，不了了之！长此以往，若外敌来犯，我军如何抵挡？！靠这些少爷兵吗？！”
李靖面色沉痛，出列躬身：“陛下，阿龙协理所言…句句属实！臣…确有失职！”
最后，礼部队列中，一个看起来读过些书、眼神却带着讥诮的红棍“赵四”出列。
“陛下！臣，礼部祠部司协理赵四，有本奏！”
“臣奉查国子监学风及生员课业。所谓国之菁英，竟大多耽于享乐，攀比家世，学业荒废！ 臣随机考校三十六人，竟无一人能完整背诵《论语》篇章，无一人能作出一首通顺的五言诗！问及经义，更是狗屁不通！此等废物，将来如何为官？如何治国？”
“臣请问祭酒孔颖达大人：您身为天下儒宗，究竟是如何教导陛下之门生？ 是教他们如何斗鸡走狗，还是如何攀附权贵？！”
祭酒孔颖达被一个“协理”当庭如此质问，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乱颤，指着赵四“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对方说的很可能是事实！
一连串的惊雷，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朝堂！
刑狱黑暗！工程腐败！吏治糜烂！监察失灵！军备废弛！文教堕落！
六部！几乎每一部都被扒出了触目惊心的黑幕和积弊！
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所有传统的官员，包括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充满了无地自容的羞愧和巨大的震撼！
这群他们起初看不起的“红棍”，用最直接、最粗暴、却也最有效的方式，在短短几天内，就将大唐王朝华丽袍子下的虱子、跳蚤、乃至腐烂的脓疮，扒了个干干净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颤抖。他不是不知道朝廷有问题，但他从未想过，问题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愤怒、羞愧、后怕、还有一种…被彻底打脸的剧痛，交织在他心中。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官员，又看向那些虽然站姿歪斜、却眼神清澈、敢说真话的红棍们。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
“好…很好…”
“朕的天下…朕的朝堂…原来已经烂到了这个地步…”
“若非秦兄借朕这群敢说真话、敢做实事的人…朕恐怕还要被你们蒙在鼓里…直到哪一天，江山倾覆，死无葬身之地！”
他猛地一拍龙案！
“砰！”
巨响震彻大殿！
“查！！！”
李世民的声音如同炸雷，充满了帝王的暴怒和决绝！
“给朕一查到底！！”
“刑部冤案！工部贪腐！吏部渎职！军备废弛！文教堕落！所有案子！所有涉案人员！无论涉及到谁！无论他爹是谁！祖宗是谁！给朕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李靖！尉迟恭！程咬金！侯君集！”
“臣在！”众将轰然应诺。
“朕命你们，分头带队，配合各位协理红棍！按图索骥！给朕拿人！抄家！追赃！”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
“臣在！”
“朕命你们，总揽全局！重新拟定考功、监察、工程、军备、教育…所有制度！要快！要严！要能杜绝后患！”
“所有红棍协理！”
“在！”众红棍齐声应道，声震屋瓦。
“朕予你们先斩后奏之权！放手去做！给朕把这摊烂泥…彻底洗干净！”
“是！！！”
一场席卷整个大唐王朝所有核心部门的、前所未有的廉政风暴和制度改革，在李世民滔天的怒火和红棍们高效的执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爆发！
朝会，在一种极度压抑和风暴将至的气氛中，暂时休止。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震荡，才刚刚开始。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即将迎来一场彻彻底底的…刮骨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