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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踪古道的艰险,仿佛永无止境。在经历了幻瘴林那直击心神的考验后,星澜非但没有萎靡,反而在调息恢复后,眼神中多了一抹此前未曾有过的沉静与锐利。《炼神诀》的运转似乎更加得心应手,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那三尺灵气光环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渐渐如同她延伸出去的触角,与她自身的呼吸、心跳融为一体,更为凝练,也更为灵动。

凤临依旧走在前面,他的背影在迷蒙的雾气与扭曲的光线中,显得愈发挺拔而孤远。他没有对星澜在幻瘴林中的表现多做评价,仿佛那只是旅途中最寻常不过的一段插曲。但这种沉默,反而让星澜更加确信,自己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进步,或许真的落入了他的眼中。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愈发崎岖的地形中。脚下的路逐渐抬升,两侧是陡峭如刀削般的岩壁,岩石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被侵蚀的灰黑色,上面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某些喜阴毒虫留下的黏液痕迹。空气中的湿气更重了,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若有若无的、属于蛇类爬行生物的腥膻气息。

“前方是‘蛇蜕峡’,穿过它,便算是真正离开了迷魂荡最核心的危险地带。”凤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意味,“峡谷狭窄,气流混乱,注意收敛气息,勿要惊扰了岩壁栖息的‘盲眼鬼蝠’。”

星澜心中一紧,连忙点头,下意识地将周身灵气光环又向内压缩了几分,光芒变得愈发内敛,几乎与周围灰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她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两座巨大的山崖仿佛被巨斧劈开,只留下一条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的缝隙。光线在这里被急剧压缩,峡谷内昏暗如同黄昏,只有头顶极高处的一线天空,投下些许惨淡的天光,更添几分阴森。

这就是“一线天”吗?果然是天险之地。

她不敢大意,全力运转《炼神诀》,神识如同细腻的蛛网,小心翼翼地向前方峡谷蔓延开去。立刻,她便感知到了凤临所说的“混乱气流”。峡谷内的风因为狭窄地形的挤压,变得毫无规律,时而从左壁呼啸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时而又从右壁打着旋儿倒卷回来,卷起地上的碎石和枯骨,发出呜咽般的怪响。更重要的是,她的神识捕捉到了岩壁上方那密密麻麻、倒悬着的生命气息——盲眼鬼蝠。它们个体散发出的妖气并不强,大多只是一阶、二阶的水平,但数量极其庞大,成千上万,如同给岩壁覆盖上了一层蠕动的、活着的黑色毯子。一旦被惊动,群起而攻之,那场面绝对令人头皮发麻。

“跟紧。”凤临言简意赅,率先步入了蛇蜕峡。

一踏入峡谷,光线骤然暗淡,温度也下降了不少。风声在耳边变得尖利,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脚下是常年不见阳光形成的湿滑淤泥,混杂着不知名动物的骨骸,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星澜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都用在模仿凤临的步伐和气息波动上,努力让自己融入这混乱的气流环境中,不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凤临走在前面,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气流相对平稳的节点上,仿佛他本人就是这混乱环境的一部分,行走间不带起半点波澜,连衣袂拂动都似乎遵循着某种玄妙的韵律,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惊扰鬼蝠的气流变化。

星澜学着他的样子,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灵力运转频率。她发现,当自己的气息与周围混乱的气流达成某种微妙的同步时,那些原本试图侵袭她护体灵气的阴冷气流,反而会将她视为同源,自然而然地滑开。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仿佛她不再是与环境对抗,而是在尝试着去理解、去顺应,甚至……去引导。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新奇的体验中,刚刚行至峡谷中段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征兆,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岩壁阴影完全融为一体的黑色流光,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从侧上方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激射而出!它的目标并非走在前方、气息深不可测的凤临,而是直指落后几步、全神贯注于模仿和适应环境的星澜!目标明确——她的后心要害!

这偷袭来得太突然,太隐蔽!攻击者显然极其擅长隐匿和把握时机,选择在了星澜心神最为集中、也最为放松(因初步适应环境而略有松懈)的这一刻,更是利用了峡谷内混乱气流和昏暗光线的完美掩护!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郁死寂与恶意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星澜!那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她背心发凉,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笼罩下来!

“小心!”星澜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将刚刚有所领悟的御气之法发挥到极致!她没有试图转身或格挡——那太慢了!她猛地将周身那三尺灵气光环向着身后袭击来的方向,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骤然爆发式地扩张、推拒!

“嗡——!”

一声低沉的、空气被剧烈挤压的闷响。那黯淡的黑色流光与星澜仓促间布下的灵气屏障狠狠撞在一起!

“噗!”

星澜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她布下的灵气屏障在接触的瞬间便剧烈波动,然后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撕裂、洞穿!那黑色流光虽然被阻了一瞬,黯淡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致命的锋锐,继续向她后心袭来!

差距太大了!这偷袭者的实力,绝对远超她这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小修士!

千钧一发之际,星澜凭借《炼神诀》带来的超常感知和瞬间的危机直觉,身体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强行向左侧扭开!

“嗤啦!”

黑色流光擦着她的右臂外侧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同时将她右臂的衣袖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伤口处更是传来一股阴冷的、带着腐蚀性的异种能量,试图沿着经脉向体内钻去!

星澜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猛地回头,只见那道偷袭失败的黑色流光在空中一个诡异地折转,如同拥有生命般,再次锁定她,蓄势待发!而直到此时,她才看清,那黑色流光本体,赫然是一柄不过三寸长短、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的短梭!短梭之上,刻满了细密的、如同蝌蚪般的诡异符文,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是谁?!

星澜心中又惊又怒,目光急速扫向短梭射来的方向。只见那块凸起的岩石后,一道模糊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影,正用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她。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更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或者……一个即将被抹去的目标。

“影子……”星澜脑海中瞬间闪过凤临之前提及的可能追踪者。是那个神秘的黑影组织!他们竟然真的跟了上来,而且在这等险地发动了偷袭!

“反应尚可,可惜,实力太弱。”那阴影中的黑衣人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交出你身上的‘源石’,可留全尸。”

源石?他们果然是冲着混沌源石来的!星澜心中一沉,看来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任何世界都通用。她强忍着右臂的剧痛和那股阴冷能量的侵蚀,一边急速运转灵力试图驱散异种能量,一边死死盯着那黑衣人,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硬拼绝对没有任何胜算,刚才那一下偷袭已经证明了两者实力上的巨大鸿沟。唯一的生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依旧背对着她,仿佛对身后发生的偷袭毫无所觉的凤临。

他……为什么不出手?

是没发现?不可能!以他的修为,这等偷袭绝无可能瞒过他的感知。

是考验?像之前对付腐骨鳄龙和毒蛟时那样,逼她独自面对?

还是……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星澜强行压下。不会的,若真不在意,他何必带她走这迷踪古道,何必指点她修炼?

就在星澜心念电转,那阴影中的黑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冷哼一声:“冥顽不灵!”他手指微动,那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短梭再次发出嗡鸣,死寂的气息暴涨,眼看就要发动第二次、必杀的攻击!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不动的凤临,终于有了反应。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峡谷内呜咽的风声,带着一种仿佛源自万古冰川深处的寒意:

“本尊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原本蓄势待发、杀气腾腾的黑色短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攥住!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那柄明显品阶不凡、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色短梭,就在星澜和那黑衣人的注视下,毫无征兆地、从梭尖开始,寸寸碎裂!化为了最细微的黑色粉末,被峡谷内的乱风一吹,便消散于无形!

与其一同碎裂的,还有那黑衣人与短梭之间的心神联系!

“噗——!”

阴影中的黑衣人如遭重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从隐匿状态中跌宕而出,露出了真容。那是一个面容普通、毫无特色的中年男子模样,只是此刻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与恐惧,死死地盯着凤临那依旧背对着他的身影。

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不,对方根本就没出手!仅仅是一句话,蕴含的无上神念与规则之力,便隔空碾碎了他的本命法器!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你……你到底是……”黑衣人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

凤临缓缓转过身,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落在那黑衣人身上,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敌人,更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碍眼的虫子。

“黑影楼的‘幽影卫’?看来你们楼主,是忘了万载之前的教训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那黑衣人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

万载之前?!教训?!他……他怎么会知道组织内部最高等级的秘辛?!此人究竟是谁?!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黑衣人,他此刻再也兴不起丝毫对抗或逃跑的念头,只剩下面对绝对上位者时,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臣服。

星澜在一旁看得心旌摇曳,尽管右臂依旧疼痛,体内异种能量仍在肆虐,但凤临这轻描淡写间展现出的、如同碾死蚂蚁般的绝对力量,再次深深震撼了她。同时,他那句“本尊的人”,虽然可能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却让她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微澜,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划入羽翼之下的奇异安全感。

凤临没有再看那瑟瑟发抖的黑衣人,目光转向星澜流血的手臂,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驱散死气,需以自身灵力为引,观想混沌,化纳万物。”

他的指点依旧简洁,却直指要害。星澜闻言,立刻收敛心神,不再去管那黑衣人,全力运转体内那微弱却带着混沌特性的灵力,涌向右臂伤口,同时观想自身如同宇宙初开、包容一切的混沌原点。果然,那原本顽固侵蚀的阴冷死气,在接触到她那带着一丝混沌意境的灵力后,仿佛冰雪遇到了骄阳,虽然依旧顽固,却开始缓慢地被消融、同化。

而就在星澜专注于驱散死气时,凤临的目光再次落回那黑衣人身上。

“回去告诉你们楼主,”凤临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手,若再伸得过长,本尊不介意,再替他斩一次。”

说完,他袖袍随意一拂。

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那黑衣人,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将其直接抛出了蛇蜕峡,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远处的迷雾之中,只留下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在峡谷内回荡。

做完这一切,凤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转过身,看向前方峡谷的出口。

“走吧。”

星澜此刻也刚好将伤口内的异种死气驱散了大半,虽然伤口依旧狰狞,但已无大碍。她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跟上,看着凤临那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危机并未解除,影子已经现身。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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