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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纪元的太阳,日复一日地升起,将温暖的光芒洒向这片环形山谷。谷地中,一些顽强的、散发着微弱灵气的藤蔓与苔藓,开始沿着岩壁攀爬,点缀着原本死寂的暗红,带来些许生机。泪雨偶尔也会降临,雨水浸润着土地,也轻轻敲打着那具永恒冰封的玄冰棺椁,以及棺椁旁如同石像般枯坐的身影。

林风几乎未曾移动过。

他像是一尊守护陵墓的雕像,背靠着岩壁,原初剑横于膝上,一只手始终虚按在盛放着云璃火种的玉匣上。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汲取着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缓慢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肉身与神魂,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冰晶中的苏清雪。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日出日落和偶尔的雨声,标记着光阴的流逝。

“清雪……”

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这几乎成了他每日的功课。一开始,是断断续续地诉说,讲述那场最终之战的细节,讲述云璃决绝的牺牲,讲述寂最后的牵引,讲述归墟最终的“平静”。他语无伦次,时而激动,时而哽咽,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头的一切,都倾倒给这唯一还能“倾听”的对象,尽管他知道,她可能什么也听不见。

“……她就这样冲过去了……带着所有的光……清雪,你看到了吗?你一定看到了,对不对?”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嵌入玉匣之中。“我……我没能拉住她……我……”

回应他的,只有山谷的风声,以及冰晶永恒不变的、冰冷的沉默。

他也尝试过行动。

他小心翼翼地引动膝上原初剑散发出的、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生命能量光华,如同引导一丝暖流,缓缓靠近玄冰。然而,那蕴含着苏清雪最后冰魄神力的绝对零度冰晶,如同最完美的屏障,生命能量甫一接触,便被瞬间冻结、驱散,根本无法渗透分毫。就连那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泪雨,滴落在冰晶上,也只会瞬间凝结成更多的冰屑,无法滋润内里分毫。

徒劳。一切都是徒劳。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面对归墟千军万马时更让人绝望。敌人尚可挥剑斩之,可眼前这维系着挚爱最后生机的冰封,却让他连触碰都成了一种奢望,一种可能带来毁灭的危险。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诉说渐渐变得单调,变成了重复的回忆,回忆他们初识时的针锋相对,回忆并肩作战时的默契,回忆那些短暂宁静时光里的点滴。他甚至开始讲述自己对未来的茫然,对前路的无措。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清雪。云璃只剩这一点火星,寂沉睡不醒,你又被封在这里……我拿着这把剑,救了这所谓的宇宙,却救不了你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疲惫与自嘲。

这一日,当他再次讲到云璃化作炽白光柱,冲向那扭曲核心的瞬间,那股刻骨铭心的悲痛与无力感再次如同火山般爆发。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在光芒中消散,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本该拦住她的!我本该想到别的办法的!”他低吼着,情绪失控,一拳砸在身旁的岩石上,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心口那仿佛被撕裂的空洞。

就在他情绪最激荡,悔恨与悲痛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

膝上的原初剑,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剑身不再是冰冷的触感,而是传来一股明显的、异常的温热!那温热并非来自外界阳光,而是源自剑体内部,仿佛沉眠的剑灵被主人那澎湃汹涌的极端情绪所触动,自发地产生了回应!

紧接着,更让林风心脏骤停的一幕发生了!

冰封之中,苏清雪那布满皱纹、紧闭双目的眼角下方,那滴早已冻结、如同钻石般镶嵌在那里的冰泪,竟然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不是光芒的反射,而是冰泪本身,由内而外地透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微渺到极致的灵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苏清雪的身体依旧枯槁,生命气息依旧微弱如丝,没有任何变化,但林风凭借着他那历经磨难、对能量波动敏锐到极点的感知,无比确信——他捕捉到了!那一丝源自冰封内部、与苏清雪本源相连的、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

“清雪?!”

林风猛地扑到冰棺前,双手按在冰冷的晶壁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滴冰泪,呼吸都停滞了。他不敢出声,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生怕惊扰了那昙花一现的回应。

冰泪恢复了原状,再无动静。

但林风的心,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

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她还被封锁在那无尽的冰封与黑暗之中!

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涌遍全身,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找到了!但如何触及?如何唤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在冰棺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原初剑,又看向那滴冰泪。

“情绪……是极端情绪引动了原初剑的共鸣,而原初剑……这柄汇聚了九大文明锚点、蕴含着一缕创世微光的神器,它的力量,或许能微弱地穿透这绝对冰封的隔绝?”林风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刚才那转瞬即逝的异变。“灵魂共鸣……对,一定是这样!清雪与我有灵魂链接,虽然被冰封隔绝,但在原初剑这种层级的神物加持下,我极端的情感波动,或许能如同凿子一般,在冰封上凿开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找到了方向!

他不再满足于徒劳的言语倾诉。他重新握紧膝上的原初剑,这一次,不再是随意放置,而是以最郑重的姿势,双手捧住剑柄。

他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杂念,将心神彻底沉入剑中。这不是御敌时的杀伐剑意,也不是守护时的坚韧剑心,而是一种更纯粹、更本质的沟通与引导。

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剑格处那缓缓旋转的九大锚点虚影。生命、沉凝、记忆、秩序、牺牲、希望……他的意念拂过这些代表着文明基石的力量,最终,重点落在了牺牲锚点与希望锚点之上。

牺牲锚点,感应到他对云璃牺牲的无尽悲恸,微微亮起,散发出一种沉重而哀伤的光晕。希望锚点,则承载着他内心深处绝不放弃、一定要救回苏清雪的执念,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他将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在此刻紧密相连的情感,将自己对苏清雪所有的担忧、思念、以及绝不放弃的意志,混合着九大锚点被引动的那一丝微薄力量,通过紧握剑柄的双手,缓缓地、如同溪流渗透岩石般,导向原初剑的剑尖。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闪烁着微芒的剑尖,极其轻柔地,点向了玄冰棺椁的表面,正对着苏清雪眉心方向的位置。

没有硬撼,没有冲击,只有一种试图融入、试图共鸣的柔和接触。

就在剑尖触及冰晶的刹那——

林风浑身猛地一震!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极致冰寒的力量猛地拉扯,瞬间脱离了他的身体,跌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怪陆离的意识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一切都是缓慢的、粘稠的、破碎的。

他看到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飞虫,缓慢地漂浮、流动:

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创造与威严光辉的身影(熵母?)正在经历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宇宙在诞生,法则在哀鸣……这是苏清雪继承的、属于创世之初的记忆碎片吗?

是时间法则反噬带来的恐惧,看着自己的青丝化作白雪,感受着生命力不可逆转地流逝,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消亡的巨大恐慌……

是最后时刻,不顾一切燃烧生命,构筑那道横跨星海的冰桥时,对林风安危的极致担忧,那股意志强烈到穿透了生死……

是云璃化作炽白光柱,冲入扭曲核心时,那最后映入感知的、决绝而璀璨的画面……

这些碎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流动得极其缓慢,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与绝望。

而在所有这些破碎片段的最深处,在那无边无际的、连意识都能冻结的冰冷黑暗的尽头——

林风“看”到了。

那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灵光。

它太小了,太黯淡了,如同暴风雪夜中,最后一盏油灯即将熄灭前的灯芯。它被厚厚的、凝固的“冰层”包裹着,悬浮在绝对的寂静与寒冷之中,仿佛已经被冻结了千万年。

但林风认得出来!那就是苏清雪!是她最核心的、属于“自我”的意识灵光!它还没有彻底熄灭!

“清雪!”林风以意念发出无声的呼喊,试图靠近。

然而,那无尽的冰寒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他的意识刚一试图向前,便被更刺骨的寒冷逼退,那丝灵光依旧遥远,依旧被牢牢冰封在时间与寒冷的尽头。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破碎,那股拉扯他意识的力量似乎在减弱。他无法在这里久留。

在意识被彻底推出这个空间的最后一瞬,他只能将自己那份“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坚定信念,化作一道微弱却灼热的意念,奋力投向那黑暗深处摇曳的灵光。

……

林风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回归本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灵魂都被冻僵了。他依旧保持着以剑尖轻触冰晶的姿势,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成功了!他真的触及到了清雪被冰封的意识!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压力与难题。

他证实了苏清雪的意识尚未完全消散,这是绝望中天大的好消息。可如何温暖并唤醒那被绝对冰封、几乎处于时间停滞状态的意识?常规的灵力滋养、生命能量灌输,连冰晶都穿透不了,更遑论触及深处那被层层冻结的灵光。

这绝对冰封,既是保护她最后生机的堡垒,也是囚禁她意识的、最坚固的牢笼。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刚刚被点燃,却面临着随时可能被更巨大黑暗吞没的危险。

林风收回原初剑,看着冰晶中苏清雪苍老的容颜,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绝望,而是燃起了两簇坚定的火焰。

“等着我,清雪。”他低声承诺,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无论有多难,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找到方法,融化这冰封,把你……带回来。”

他重新坐下,不再枯等,而是开始疯狂地催动功法,更加努力地汲取天地灵气,修复自身。他需要力量,需要恢复到足以支撑他去寻找那渺茫希望的状态。

同时,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搜索着自己所有的记忆、见识,思考着任何可能破解这绝对冰封,或者温暖那被冻结意识的方法。

线索……一定会有线索的!

就在他心神完全沉浸于寻找出路之时,并未察觉到,在遥远的天际,一点微弱的、不同于星辰的光芒,正穿越初生的星云,朝着他所在的这颗星球,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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