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董天成的表情瞬间凝固，绿豆大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神京的调查组来了？
他们可是十几年都不来，一来就出大事的啊！
难道江浩说对了，粮食局……真要整改？
董天成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截木头似的从凳子上栽了下去，“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尘土里。
他那张油腻的胖脸此刻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领口被肥腻的身躯撑开，露出不停起伏的肥厚胸膛。
围观的村民们全都傻了眼。
张富贵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刘海燕手里的瓜子“哗啦”撒了一地。
而江浩，只是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之所以能如此笃定，正是因为这一切在上一世都曾真实发生过。
同样是在这场暴雨结束后的第三天。
当董天成带着粮食局的人马，踩着泥泞的乡道来到青山村强收粮食时，县里突然发来的紧急通知打断了一切。
那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就像一柄利剑，瞬间斩断了延续数十年的收粮旧制。
而这次整改的核心，正是那份《关于完善粮食合同定购制度的通知》。
文件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即便重生归来，他仍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其中关键条款。
它彻底改革了“统购统销”的僵化体制，为禁锢多年的粮食市场松开了枷锁。
农民不再需要将辛苦收获的粮食全部上缴粮食局，眼巴巴等着层层审批后拿到那点微薄的返款。
也不必再为了一张卖粮许可证，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打点。
只要如数缴纳了应尽的“公粮”，剩下的每一粒稻谷，每一颗麦子，都可以由他们自主定价，光明正大地走进市场。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政策颁布后，村里老农民捧着文件，在晒谷场上嚎啕大哭的模样。
而这个措施的出台，绝非偶然，而是源于粮食系统内部触目惊心的腐败乱象！
有人利用职权之便，将本应发放给农民的粮食专项补贴资金中饱私囊。
有人虚报收购数量，伪造账目，骗取国家财政补贴。
更有人大搞“人情粮”“关系粮”，把公家的粮仓变成私人牟利的工具！
这些蛀虫肆无忌惮地啃噬着农民的血汗，让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最终却肥了那些贪婪者的腰包。
结果呢？
农民们卖粮的钱被层层克扣，到手的收入寥寥无几。
种地的积极性被严重打击，甚至有人宁愿抛荒也不愿再受盘剥。
国家的粮食安全，也在这种腐败温床中悄然被蛀空！
正因如此，上面决定整顿粮食购销体系，堵死这些漏洞！
实行“四步走”的雷霆整顿策略！
第一步，神京直接派出精锐工作组，以“空降”姿态进驻省，市，县三级粮食局。
不打招呼，不听汇报，直奔基层查实情。
第二步，全国范围内紧急冻结所有粮食调拨手续，所有粮仓封存待查，彻底切断利益输送链条。
第三步，调集专业审计队伍，对近五年的收购台账进行“地毯式”核查，一笔笔核对，一粒粒清点。
第四步，粮食局等主要领导全部停职隔离审查，一个不留，一查到底！
这场反腐风暴来得又快又狠！
当时董天成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粮食局的主任。
调查组在他家搜出整整十八万现金！
要知道，那可是1987年，普通工人月工资都不到100块钱的年代。
十八万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当时300个工人一年的工资总和！
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上千万！
更重要的是，这已经远远超过当时“经济犯罪死刑”的起刑标准！
这事在青山村可是轰动一时。
村里的高音喇叭连续三天循环播放审判结果！
连地里的老黄牛都能背出审判词了。
江浩至今还记得广播里那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罪大恶极，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而这场影响深远的整改，其实早在1985年就已埋下伏笔。
当时改革仅在神京及周边几个试点地区，谨慎推行。
经过两年扎实试验，证实成效显着后，才逐步推广至三省，最终覆盖全国。
所以董天成这些地方上的蛀虫，根本不知道风暴将至。
他们还在做着压价收粮，高价倒卖的美梦……
江浩看着地上汗如雨下的董天成，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烟。
他缓缓吐出的烟雾在阳光下缭绕，像极了董天成即将消散的权势。
“啪”的一声轻响，烟头被江浩随手扔在地上。
他抬脚碾了碾，那动作轻描淡写，却仿佛把董天成的仕途一起碾得粉碎。
“董主任啊。”江浩俯下身，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我劝你还是赶紧爬回去比较好。”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整改的滋味，可比你想象的要难受得多。”
“至于我的粮食……”他直起身，声音陡然提高。
“卖不卖，卖多少钱，就不劳您费心了。”
董天成肥腻的身躯在地上徒劳地扭动着，活像只翻了盖的乌龟。
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透了的确良衬衫的后背。
那双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小眼睛，此刻满是惊恐与绝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这些年拿了多少钱。
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这些事情暴露出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此刻的董天成，再也不敢嚣张。
他想站起来，可双腿发软，肥腻的身躯像肉球一样，在地上直打滚。
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幕，想笑，可想起董天成的身份，只能强行憋回去。
几个年轻人背过身去，死死咬着嘴唇，肩膀不住地抖动，假装咳嗽掩饰笑意。
就连一向严肃的沈冰冰，也不由得别过脸，嘴角微微抽动。
“看什么看！”董天成恼羞成怒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还不快扶我起来！”
董天成的司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搀扶。
可董天成那两百多斤的身子哪是那么容易扶起来的？
两人踉踉跄跄，活像在表演滑稽戏。
费了好大得劲，司机才把董天成弄上了车。
就在董天成离开的时候，江浩对着他摆了摆手。
“董主任，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