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商人掏出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包。
“现钱！全是新版的‘大团结’！”
江浩听见这话，脸色却猛地皱了起来。
他猛地抄起赶牛的鞭子，手臂一扬！
“啪！”
一道清脆的炸响声，像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开。
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卷你妈呢？”江浩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眼神锐利得能扎人。
“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帮一个个内卷的！”
“贱不贱啊！”
“再说一遍，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我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不买就滚！”
他们互相偷瞄着，脸上写满了不自在。
这些年来互相压价，恶性竞争都成习惯了，突然不让“卷”，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村里的土路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张德彪披着件绿色棉大衣，嘴里叼着烟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张富贵。
张富贵双手插兜，一脸不屑。
再往后是刘海燕，她踮着脚尖往前挤，嘴里还不住地嘀咕：“让让，让让！”
人群另一侧，沈冰冰穿着整洁的蓝色工作服，双手抱臂站在外围。
她冷若冰霜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想到江浩会这样卖粮。
吴秋雅挽着女儿的手臂，慈祥的目光中透着赞许，小声对沈冰冰说：“这孩子，脑袋灵光，有主意。”
张富贵听见未来丈母娘夸江浩聪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咋的，跟他比我就是废物呗？
我就活该受欺负呗？
张富贵冷哼一声，突然提高嗓门，阴阳怪气地说：“卖个粮还摆起谱来了？”
“真丢我们农村人的脸！”
沈冰冰闻言皱了皱眉，人家爱怎么卖就怎么卖，跟你有啥关系？
听见张富贵的声音，江浩头也不回地甩了下鞭子！
“啪！”
这一鞭子抽在地上，溅起一阵泥灰。
“买粮的排队，看热闹的靠边！”
“老子没空搭理你。”
“你！”张富贵听见江浩这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却被张德彪一把拽住了胳膊。
“急什么？”张德彪眯着眼睛，声音压得极低。
“这麦子就算涨到天上，没人敢收，也是白搭。”他阴鸷的目光扫过那些犹豫不决的粮商。
“去，给董主任打个电话。”
张富贵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地冷笑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了江浩一眼，“呸”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身挤出人群时，还故意撞翻了一个粮商的算盘。
张德彪站在原地没动，枯瘦的手指慢慢摩挲着烟袋锅。
他盯着江浩的背影，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
秋风卷着几片枯叶从他脚边掠过，更添几分阴冷。
江浩这边，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个粮商你推我挤地围在牛车旁，争抢着要买3块钱一斤的第一批麦子。
有人扯着别人的衣领往后拽，有人直接把钱包拍在麻袋上，钞票散了一地。
暴发户仗着膀大腰圆，硬是挤到最前面。他死死抱住一个麻袋不撒手，扯着嗓子喊。
“老乡！讲点道理！我都来三天了！”汗水顺着他油腻的脸颊往下淌。
“按先来后到，这批麦子该是我的！”
“呸！”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粮商直接啐了一口。
“前两天给你机会你不收，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举起鼓鼓囊囊的黑皮包，“我这可是现钱！”
旁边穿皮尔卡丹的南方老板更狠，直接掏出三沓捆好的“大团结”砸在车板上。
“三千块！一分不少！现在就过秤！”
人群外围，几个粮商已经扭打在一起。有个瘦子被推得踉跄几步，正好撞在赵虎身上。
赵虎铜铃大的眼睛一瞪：“要打架滚远点！”
吓得那人连滚带爬地躲开了。
江浩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手中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粮食越紧缺，这些人就越疯狂。
不过他们越疯狂越好，我就能赚的越多！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烈争抢，六批粮食终于各归其主。
暴发户凭借一身蛮力，硬是抢到了第一批麦子。
他满头大汗地瘫坐在麻袋上，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批3块钱的麦子，转手就能赚个对半利！
外省商人仗着人多势众，抢下了第二批。
他带来的伙计们手脚麻利地开始装车，生怕江浩反悔似的。
戴金丝眼镜的粮商也不甘示弱，用高出市场价的钱硬是砸下了第三批。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小声嘀咕着账本上的数字。
……
最让人意外的是最后一批8块钱的天价麦子，居然也被抢购一空。
没办法啊。
放眼三省，就江浩手里有粮。
买了，囤在手里，等黑市的价格在涨一涨，反手卖出去还能赚点。
不买，那就是纯亏！
吕东捧着厚厚一沓“大团结”，手指都在发抖。
他蹲在牛车旁，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蘸着口水，一张一张地数着。
“一百，两百，三百……”
数到一半突然卡壳，又赶紧从头再来。
赵虎看不下去了：“东子，你都数八遍了！”
“你懂啥！”吕东头也不抬。
“这可是三万三！够在镇里买三套楼房了！”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行了，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江浩拍了拍吕东的肩膀，嘴角挂着从容的笑意。
“这才哪到哪？”
“往后咱们赚的钱，麻袋都装不下。”
吕东闻言赶紧把钞票捂得更紧了。
赵虎则摸着后脑勺憨笑：“浩哥，俺们跟着你干，准没错！”
就在三人准备收拾东西回村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三辆刷着“粮食稽查”字样的绿色吉普车猛地停在路边，扬起一片尘土。
董天成挺着啤酒肚从车上跳下来，手里的大喇叭“刺啦”响了一声。
他阴沉着脸扫视全场，最后目光钉在江浩身上。
“都别动！谁让你们私自买卖粮食的？！”
他身后几个穿制服的稽查队员已经跳下车，手里晃着封条和罚单。
董天成冷笑一声：“江浩，你涉嫌哄抬粮价，扰乱市场秩序！”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方才还喜气洋洋的粮商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有几个已经开始偷偷往车上溜。
暴发户抱着刚买的麻袋，进退两难地僵在原地。
张富贵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站在董天成身后得意地咧嘴笑着。
而远处的张德彪，正慢悠悠地抽着烟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