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最后一个周末，雪下得比往常大些，园丁小区的胡同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 “咯吱咯吱” 响。晓雅书屋的玻璃门早早就关了，林母在里屋煮着红枣粥，甜香混着煤炉的热气漫出来，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林晓雅趴在靠窗的旧木桌上，面前摊着本带锁的笔记本 —— 是苏晴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天蓝色封面，上面印着只抱着书本的小熊，锁是银色的，钥匙她一直串在书包拉链上。
桌上还放着刚写完的英语卷子，120 分的满分考了 112，错题已经用红笔改完，旁边贴着沈浩帮她做的单词卡。卡背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救护车，是沈浩怕她记不住 “ambulance”，特意画的，笔尖的墨还透着新鲜。晓雅指尖轻轻蹭过卡片上的救护车，嘴角偷偷翘起来，把卷子叠好放进书包，才从抽屉里掏出钥匙，“咔嗒” 一声打开笔记本的锁。笔尖是支晨光按动中性笔，粉杆的 —— 上个月沈浩帮小卖部理货，拆了箱新笔，特意留了支她最爱的粉色，说 “写题用粉笔，心情都能变好”。
日记本里夹着不少小物件：有 5 月在网吧注册邮箱时的纸条，上面的邮箱地址被她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有第一次月考并列第一的成绩单复印件，沈浩的名字旁边，她用铅笔轻轻画了个小星星；还有张三人在晓雅书屋门口拍的照片，她站在中间，悄悄往沈浩那边靠了半肩。晓雅翻到最新一页，笔尖悬在纸上顿了顿，先画了个围着两颗小星星的太阳，才慢慢往下写 ——
“1999 年 12 月 26 日，雪。今天英语卷子考了 112 分，沈浩哥帮我改错题时，手指点在完形填空的‘butterfly’上，说‘你看，这题选 c，就像咱们上次学的 “巴特飞”’，他说话的时候，哈气落在卷子上，我赶紧把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怕他手冻着。苏晴姐周末回来带了高中的英语笔记，说以后教我背高中单词，可我更想让沈浩哥教，他讲的单词，我一次就能记住。
粥在锅里煮着，妈妈说多吃红枣能暖身子，我刚才偷偷尝了一口，特别甜。可沈浩哥上次说，他不爱吃太甜的，下次我让妈妈少放两颗糖。
今天在学校，老师给我们看了京华大学的照片，红色的校门特别气派。老师说那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我看着照片突然就想，要是以后能和沈浩哥、苏晴姐一起去北京就好了 —— 沈浩哥走在前面，我跟在他旁边，苏晴姐走在另一边，我们三个一起进校园，肯定特别好。
记得夏天在网吧注册邮箱，苏晴姐说‘以后分开了也能联系’，可我不想分开。沈浩哥教我用联想记单词，我再也不怕背‘hospital’了，他还说‘要是记混了，就喊我，我再教你一遍’；我们在沈浩哥家学电脑，我练五笔练到手指酸，沈浩哥就帮我揉手，说‘别急，咱们慢慢来’；庆祝房子升值的时候，沈叔叔说‘住得近互相帮，日子才好’，我觉得是‘有沈浩哥在，日子才好’。
上次苏晴姐说，她想考京华大学的中文系。我问沈浩哥想考什么，他低头修打印机，说‘想考计算机系，以后能编更厉害的程序’，阳光落在他头发上，我突然觉得，他说的程序，肯定比网吧里的游戏还好玩。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想考什么，可今天看到京华大学的照片，突然就有了梦想 —— 我要考上京华大学，学图书管理，开家大书店，让沈浩哥帮我编管理书籍的程序，这样他就能常来书店，我还能给她泡他爱喝的淡茶水。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真美好啊：冬天一起在沈浩哥家烤红薯，他总把最甜的那块给我；夏天一起在书屋喝绿豆汤，他帮我挑出碗里的绿豆皮；我英语考砸了，他陪我补到九点，还送我回家；苏晴姐考上高中，我们在沈家吃饺子，他帮我剥蒜，说‘你别碰，蒜味大’。以后也要一直这样，从县一中高中部到京华大学，我要一直跟在沈浩哥身边。”
晓雅写完，把笔帽按回去，对着日记本小声念了一遍，耳朵悄悄红了。窗外的雪还在下，她听见里屋妈妈喊 “粥好了”，赶紧把日记本锁好，钥匙串回书包拉链，起身时却慌慌张张碰倒了英语卷子 —— 日记本露在外面，天蓝色的封面在暖光里格外显眼。
“晓雅，苏晴和沈浩来了！” 林母的声音刚落，玻璃门就被推开，“哗啦” 一声带进股雪气。苏晴裹着红色棉袄，头发上沾着雪沫子，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高中部的期末复习资料；沈浩跟在后面，怀里抱着台打印机，是前两天坏了送修的，他怕打印机受凉，特意用旧棉袄裹了裹。
“阿姨好！” 苏晴笑着打招呼，把布包放在桌上，指尖却悄悄扫过桌面 —— 她看见那本天蓝色日记本，心里莫名一跳，赶紧低下头，“我妈让我带了腊肠，您煮粥的时候放两根，香得很。” 沈浩则把打印机放在柜台旁，伸手拍了拍棉袄上的雪，说 “修好了，师傅说就是墨盒没墨了，我换了个新的，以后打印资料更清楚”。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扫过晓雅，见她耳朵红，还以为是冻的，问 “怎么了？是不是冷？”
晓雅赶紧摇头，端着粥碗从里屋出来，眼睛亮得像星星：“苏晴姐！沈浩哥！快喝粥，我妈放了好多红枣！” 她把碗往沈浩面前推了推，又想起什么，赶紧说 “沈浩哥，你不爱吃太甜的，我给你盛碗少糖的”，说着就转身往厨房跑，连桌上的日记本都忘了收。
苏晴坐下时，目光又落在日记本上，手指轻轻蜷了蜷 —— 她想起上次在沈浩家学电脑，沈浩帮晓雅揉手时，晓雅偷偷笑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涩，却还是笑着说 “晓雅，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本日记吗？怎么放这儿了？”
晓雅端着少糖的粥跑回来，看见日记本，脸一下子红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拿：“我、我刚写完忘了收……”
沈浩看着她慌张的样子，笑着把粥碗递过去：“先喝粥，凉了就不好喝了。要是不介意，我们能看看你的日记吗？保证不告诉别人。” 他其实是怕晓雅因为中考压力大，写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想帮她疏解。
晓雅攥着日记本的边角，看了看沈浩，又看了看苏晴，小声说 “那、那你们只能看最新的那页”。她掏出钥匙，“咔嗒” 一声打开锁，把日记本摊在桌上，指尖指着最后一段，特意把 “我要一直跟在沈浩哥身边” 那行字往自己这边挡了挡。
苏晴的目光落在 “京华大学” 四个字上，心里一动 —— 她确实跟晓雅说过想考京华中文系，可她没说，她想考京华，还有个原因是上次沈浩说 “北京的计算机系最好”。她偷偷看了眼沈浩，见他正盯着 “学图书管理” 那行字，嘴角带着笑，心里又涩又暖。
“这个梦想特别好。” 沈浩的声音把苏晴拉回神，他看着晓雅，眼里满是温柔，“以后你的书店开起来，我肯定帮你编最好用的管理程序，还能加个‘找书’功能，输入书名就能找到位置，比你现在的账本还方便。”
晓雅眼睛更亮了，拉着沈浩的袖子晃了晃：“真的吗？沈浩哥，你可不能骗我！” 她的指尖蹭过沈浩的袖口，暖乎乎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苏晴看着他们，深吸了口气，从晓雅手里接过笔，翻开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她偷偷看了眼沈浩的侧脸 —— 他正低头听晓雅说话，睫毛在暖光里投下小影子，她赶紧低下头，笔尖慢慢滑动：
“晓雅，看到你的梦想我特别开心。我还记得去年送你这本日记时，你说要把所有开心的事都记下来，现在看来，我们一起的日子都成了你开心的事，我也是。
京华大学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我们可以一步步来：先一起考上县一中高中部，我在重点班等你们；高中三年一起努力，我帮你们补高中知识，沈浩帮你们练数学和电脑 —— 他讲题特别清楚，上次我高中的数学题，还是他帮我想通的。
你说‘在一起的日子真美好’，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从帮你补英语到一起庆祝房价升值，从网吧注册邮箱到家里买电脑，每一件事都因为有你和沈浩而变得特别。上次在沈浩家学编程，他教我们写‘hello world’，耐心得很，我当时就想，有这样的朋友，真好。我们三个一起，肯定能实现梦想，不管以后走多远，我们的情谊永远在。”
苏晴写完，把笔还给晓雅，指尖轻轻碰了碰沈浩的手背，又赶紧缩回来，脸悄悄红了：“我们拉钩，一起实现这个梦想。”
晓雅立刻伸出小拇指，紧紧勾住沈浩的手指，又拉过苏晴的手：“拉钩！谁也不许反悔！” 沈浩被她勾得紧，笑着说 “不反悔”，苏晴勾着他们的手，偷偷看沈浩的手指 —— 他的指尖有点薄茧，是修打印机、写代码磨出来的，心里突然想，这样的约定，能一直保持就好了。
林母端着腊肠从里屋出来，笑着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这么认真。” 晓雅把日记本举起来，献宝似的给妈妈看：“妈！我想考京华大学，沈浩哥也想考，我们拉钩了！” 她特意强调 “沈浩哥”，眼睛还瞟着沈浩。
“好啊好啊！” 林母把腊肠放在桌上，“以后妈妈每天给你煮红枣粥，给沈浩煮淡茶水，你们好好学习。” 沈浩笑着道谢，苏晴在旁边帮着摆碗筷，心里却记住了 “淡茶水” —— 原来晓雅连沈浩爱喝淡茶都记得。
苏晴从布包里掏出高中的语文笔记，翻开其中一页：“晓雅，这是高中的文言文知识点，你先看看。沈浩，你数学压轴题练得怎么样了？我带了竞赛题，周末咱们一起做。” 她想多找点和沈浩一起学习的机会，哪怕只是一起做题。
“好啊！” 沈浩点头，从书包里掏出打印机的驱动光盘，“咱们把京华大学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日记本里。” 晓雅赶紧点头，从书包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烤红薯 —— 是下午沈浩妈让沈浩带给她的，她特意留着，掰的时候选了最大最甜的一块递给沈浩：“沈浩哥，这个甜，你吃！”
沈浩接过红薯，笑着说 “谢谢”，苏晴看着那块红薯，心里有点酸，却还是拿起剩下的一块，掰了半块给晓雅：“你也吃，别光顾着给沈浩。” 晓雅接过，小口咬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沈浩吃红薯的样子，觉得比自己吃还甜。
三人围着木桌，晓雅把日记本放在中间，苏晴翻着高中笔记，沈浩调试着打印机。打印机 “滋滋” 地转着，京华大学的照片慢慢出来，红色的校门在白纸上格外醒目。晓雅赶紧把照片贴在日记本里，还在旁边画了三个手拉手的小人，中间那个小人特意画得离左边的小人近了些 —— 左边是沈浩，右边是苏晴。
苏晴看着照片，心里想着：要是真能一起考上京华，她一定要和他们在红校门前拍张真的照片，就像现在画的小人一样。沈浩则看着晓雅认真贴照片的样子，想着要好好学编程，以后真的帮她编书店管理程序。
林母把煮好的腊肠粥端上来，红枣和腊肠的香味混在一起。晓雅端起少糖的粥递给沈浩，又给苏晴端了碗甜的，自己才端起碗喝起来。粥的甜香漫在空气里，窗外的雪还在下，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滑下来，露出远处沈浩家五金店的灯光。
晓雅喝完粥，把日记本收好，钥匙串回书包拉链，拉着沈浩的袖子说：“沈浩哥，明天咱们还去你家学电脑吧？我想把京华大学的照片设成桌面背景。”
“好啊！” 沈浩点头，苏晴笑着说 “我也去，帮你们看看高中的英语单词”。她看着晓雅拉着沈浩袖子的手，心里有点羡慕，却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 有喜欢的人，有要好的朋友，有共同的梦想，就像炉子里的煤火，暖乎乎的，能照得心里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