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终端屏幕光芒，映照着陈默凝重无比的脸。那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如同催命的符咒，敲打着他本就因灵能透支而刺痛的神经。
两个选择，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一边是“净化协议”的引导程式，是他们历经艰险、牺牲了庇护所和宝贵能源才得到的，前往“苍穹之眼”的明确目标，是林曦和猴子此刻正在追寻的希望。这条路直接、彻底，但也伴随着莱桑德博士警告中的“格式化”风险，充满了未知的毁灭性。
另一边是莱桑德博士遗留的“初始之心”和研究数据，一条可能存在的、更加温和但无疑也更加危险和不确定的“第三条路”。理解并引导孢子，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博士的研究或许真的藏着关键。可保存它，需要能源，而他们一无所有。更重要的是，这条路与“净化协议”的理念相悖，选择它，是否意味着否定他们之前的努力，甚至可能在未来与寻求“净化”的林曦产生分歧？
时间不多了。终端机的嗡嗡声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焦急的频率。
“陈默……”黑牙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几近凝固的沉默，“老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我知道，多一条路，总比吊死在一棵树上强……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腿上的伤口，脸色更加难看。
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颗在保存液中搏动的“初始之心”上，她的眼神锐利，仿佛要穿透那层复合玻璃，看清其中蕴含的本质。“莱桑德，这个名字我似乎在某些废弃的‘公司’档案里见过零星记载，”她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他被标记为‘危险的理想主义者’，但他的部分早期理论，据说构成了‘公司’某些生物项目的基础。”
她提供的信息碎片，让莱桑德博士的身份和其研究的分量又增加了一分。
陈默闭上眼睛，灵能感应不再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敛，试图在纷乱的思绪中捕捉那一丝直觉的指引。他回想起林曦试图驯化孢子进行治疗时的专注与希望，也回想起遗落之都那吞噬一切的菌毯和无尽的休眠体。
毁灭与共生。简单粗暴的清除与艰难危险的引导。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键盘上。他没有选择“Y”或“N”，而是尝试输入指令，调出了终端的底层系统菜单。他在第七控制室时，曾短暂接触过守望者系统的架构，记得一些基础的指令。
【系统状态查询】。
屏幕刷新，显示出详细的信息：
**【主能源：断开连接。】
【备用能源（独立电池组）：剩余1.3%。】
【能耗单位：生命维持系统（高优先级）- 87%；数据缓存与终端运行 - 13%。】
【预估剩余运行时间：7分34秒。】
【最终归档协议触发阈值：备用能源低于0.5%或生物样本活性低于维持阈值。】**
只有不到八分钟！而且生命维持系统消耗了绝大部分能源！
“能源快耗尽了，优先保全是生命维持系统。”陈默快速说道，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我们需要给这个独立电池组注入能量，哪怕一点点，延长它的运行时间！”
“怎么注？老子的血能当燃料吗？”黑牙苦笑。
陈默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胸前的权限金属牌上。这金属牌本身，除了存储数据，似乎也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类似认证信号的能量。他不知道这能否被识别，能否进行传输。
他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牌再次取下，尝试将其贴近终端机侧面一个没有任何标识、但灵能感应中似乎存在微弱能量接口的区域。
没有反应。
时间还剩六分钟。
“试试连接线。”鸦突然指向实验桌角落，那里散落着几根不同型号的数据线，其中一根的接口，与陈默权限金属牌的边缘形态有几分相似。
陈默立刻捡起那根线，一端连接金属牌（凭借感觉找到一个可能的接触点），另一端，在终端机后部密密麻麻的接口中，找到了一个似乎匹配的端口。
插上的瞬间，权限金属牌微微一亮！
终端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跳出一个新的提示：
**【检测到低等级外部能源\/信号源。】
【是否授权进行紧急能源桥接？警告：此操作可能导致外部设备数据损坏或功能失效。】**
果然有风险！强行抽取权限金属牌的能量，可能会损坏里面存储的“净化协议”引导程式！
陈默的呼吸一滞。这是要用一个确定的“钥匙”，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5分17秒**。看着容器中那颗依旧在顽强搏动，仿佛承载着某个沉重秘密的“初始之心”。
林曦温和而坚定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过。如果是她在这里，会如何选择？那个始终相信孢子蕴含着生命力量，而非纯粹毁灭的治疗师……
“授权！”陈默几乎是吼出了这个词，手指重重按下了确认键！
**【紧急能源桥接建立……】
【抽取外部设备能源……】
【警告：外部设备能量 signature（特征）不稳定……数据完整性校验中……】**
权限金属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滚烫，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微的、如同电路过载般的裂纹光芒！陈默能感觉到，存储在其中的引导程式数据正在变得紊乱、模糊！
他是在亲手毁掉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看似最直接的希望！
**【桥接完成。备用能源水平：2.1%。】
【外部设备损伤评估：严重。数据完整性：78%…75%…（持续下降中）】**
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引导程式数据受损，虽然未被完全抹除，但谁也不知道缺失的部分会带来什么后果。
终端屏幕上的红色警告暂时消失了，预估运行时间刷新为**【约22分钟】**。
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但远远不够！这点能量，依旧无法让他们带着“初始之心”和完整数据离开。
“现在怎么办？这点时间，够干啥？”黑牙看着屏幕上短短的时间，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了下去。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系统状态栏里的【能耗单位】。生命维持系统消耗了87%的能源！如果能降低它的能耗……
他的灵能再次聚焦于那个圆柱形容器，仔细感知着“初始之心”的状态。莱桑德博士的日志提到，它处于“强制休眠”状态。这种休眠，是否需要如此高的能量维持？还是说，这套生命维持系统本身已经老化，效率低下？
“鸦，帮我！”陈默快速说道，“检查生命维持系统的管线和接口，看看有没有手动调节或者冗余设计！我们必须降低它的能耗，把能源留给数据保存！”
鸦立刻行动，她对于机械和管线似乎有着天生的敏锐。她绕到容器后方，手指快速而精准地检查着那些错综复杂的管线和数据接口。
“这里，”她很快指着一组带有手动阀门的营养液输送管，“流量可以调低。还有这个，环境稳定单元的功率设定，可以手动下调至‘最低维持’档位。”
“调到最低！”陈默毫不犹豫。
鸦迅速操作，拧动阀门，调节开关。
终端屏幕上的数据立刻发生了变化：
**【生命维持系统能耗：87% -＞ 64%】**
**【备用能源预估运行时间：22分钟 -＞ 约58分钟】**
接近一个小时！他们争取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初始之心”的活性可能会因为维持条件的降低而受到影响，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同时保住数据和样本的方法。
陈默立刻开始操作终端，寻找数据导出选项。他必须将莱桑德博士的研究数据，特别是关于“初始之心”和反向抑制理论的部分，尽快复制到自己的数据板上。
**【检测到大规模数据转移请求……】
【预计传输时间：约41分钟（受能源及设备状态影响）。】**
来得及！刚好在能源耗尽之前！
陈默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传输。大量的数据流开始从老旧的终端涌向他的数据板，进度条缓慢但坚定地开始移动。
做完这一切，陈默才仿佛虚脱般靠在实验桌上，权限金属牌滚落在地，表面的裂纹清晰可见，光芒彻底黯淡。他牺牲了“净化协议”引导程式的完整性，换来了一条未知道路的入门券和一个濒临毁灭的古老样本。
是福是祸，无人能知。
他看了一眼靠在门口，因疲惫和伤痛而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黑牙，又看了一眼正在警惕戒备的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