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走进山谷,脚步没有停。
他沿着碎石路往深处走,天刚亮,雾还没散。空气里有股湿气,沾在衣服上,贴着皮肤发凉。他没管这些,只盯着前方的路。左手边是陡坡,右边是深沟,中间一条小道,只能一个人通过。
他知道有人在看自己。
那声鸟叫不是巧合。太整齐了,像信号。他不能赌后面有没有埋伏,也不能回头确认。一旦停下,节奏就乱了。
他必须找到能安心待下的地方。
不能再靠打打杀杀解决问题。这次的敌人不一样,一招就能放倒七个人。那种速度和压制力,不是光练力气能对付的。他得想清楚,自己到底缺什么。
走了两个时辰,山路越来越窄。两边岩壁合拢,头顶只剩一道缝。他踩过一堆碎石,忽然闻到一股腥味。低头一看,地上有几片干枯的藤蔓,颜色发黑,像是被毒物爬过。
这是毒雾沼泽的地界。
再往前走,脚下开始打滑。泥地软得像要陷人,他改用轻功点地前进。每一步都算好落点,不敢快也不敢慢。穿过这片区域后,前面出现一段断崖栈道,木板腐朽,风一吹就晃。
他抓着岩壁上的凸起挪过去,肩上的重剑压得肩膀发麻。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阔。一座孤峰立在远处,背靠着大片绝壁。山脚有个洞口,被藤蔓遮住大半,不走近根本发现不了。
他靠近查看,洞内干燥,地面平整,角落还有些烧过的灰烬。以前可能有人住过,现在空着。入口隐蔽,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动静。适合闭关。
他动手清理洞口的杂草,在周围布了几个简易机关。用绳子连着石块,一旦有人靠近就会掉落发出响动。又搬来一块大石头挡住门,留出一条缝透气。做完这些,他坐在地上喘口气。
外面的世界还在乱。但他现在不打算出去了。
他盘腿坐下,闭上眼。脑子却静不下来。老猎户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一招败七人”。那是什么概念?七星刀客联手都能横扫一方,居然连反抗都没有?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战斗。每次都是硬拼,靠反应和经验撑下来。可面对这种级别的对手,等你反应过来,已经死了。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开始回忆自己学过的所有剑法。从最基础的起手式,到玄铁重剑的三大要诀,再到后来自己摸索出来的连招变化。一个个画面在脑子里过。有些动作记得清楚,有些已经模糊。
他还想到现代的事。大学时翻过一本兵法书,讲的是“先机之利”。打仗不是谁人多谁赢,而是谁能抢先一步控制局面。这个道理放在江湖也一样。
他睁开眼,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这是他平时记心得用的,纸张已经泛黄。他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两行字:
优势:力量稳,防守强,节奏把控好。
缺点:出剑慢,变化少,没有瞬间爆发的杀招。
写完之后,他盯着这两行字看了很久。
原来自己一直靠的是“拖”。把战斗拉长,等对方犯错。可如果对方根本不犯错呢?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压着你打,让你连剑都拔不出来呢?
他需要一个新打法。
不是更快,也不是更强,而是更准。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打出最关键的一剑。
他决定从头再来一遍。把所有学过的东西重新理一次。不只是剑招,还有每一次实战的经验。哪次赢了,为什么赢;哪次输了,输在哪里。
他闭上眼,开始调息。
呼吸慢慢变深,心跳也跟着慢下来。脑子里那些杂乱的画面逐渐清晰。他不再抗拒它们,而是让它们自然流动。杨过教他第一式剑法的样子,第一次用重剑劈开巨石的感觉,中毒那次在竹屋里挣扎的痛感……全都回来了。
他用“澄心诀”稳住心神。这不是古墓派最高深的心法,但最适合用来清空思绪。他一节一节地放松身体,从脚底到头顶,不让任何地方紧绷。
三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眼神比之前沉了。
他拿出册子,开始写第二页。这一回写的是时间线。
第一阶段:初学剑法,靠模仿。
第二阶段:掌握重剑,靠力量。
第三阶段:融合战术思维,靠应变。
每一阶段都有代表性的战斗。他把每一场都列出来,分析当时的环境、对手特点、自己的应对方式。越写越清楚,问题也越来越明显。
他发现自己有一个习惯——总想掌控全场。不管是群战还是单挑,都喜欢主动出击,逼对方跟着他的节奏走。可一旦遇到节奏比他更快的人,他就被动了。
就像上次那个黑袍人。明明不出剑,却让他处处受制。
他不能再依赖“先出手”的优势了。
也许该换一种思路。不强攻,而是等。等对方动了,再动。像钓鱼一样,把线放出去,等着鱼咬钩。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以前他最讨厌等。总觉得机会是打出来的,不是等来的。但现在他明白了,有时候不动,才是最狠的动。
他把这点记在册子上:以守为攻,蓄势待发。
晚上,他走出洞口。
天空很干净,星星全露出来了。他抬头看北斗七星。七颗星排成勺形,缓缓转动。他盯着看了半个时辰,忽然有了感觉。
剑势也可以这样转。不是直线冲,而是绕着走。先退一步,再斜插进去。就像勺子舀水,看似慢,其实最顺。
他想起杨过说过一句话:“剑不在快,在于先机。”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懂了。真正的先机,不是谁先出剑,而是谁先看懂对方的破绽。
他回到洞里,在册子上写下:静渊引雷式。
这是他给新剑路起的名字。意思是表面平静如深渊,实则暗藏雷霆之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致命。
他不知道能不能练成。但他知道,这条路是对的。
第二天清晨,他出门练剑。
就在洞外那块空地上,他把基础剑法从头打了一遍。一百遍,不多不少。每一剑都按标准动作来,不准偷懒。哪怕手臂酸了,也不许减力。
练完之后,他坐在地上调息。呼吸配合内息运转,一圈接一圈。肺部扩张又收缩,像风箱一样工作。他知道长时间静坐会让气血变慢,所以每天都要做这个。
中午,他用一根树枝当剑,在沙地上画对阵图。左边写“快攻型”,右边写“防守反击型”,中间标出可能的变化路线。他把自己代入不同角色,推演各种打法。
下午继续复盘。
他把最近五场战斗全部拆解。从拔剑那一刻开始,每一秒的动作都还原。他发现有个问题反复出现——他在关键时刻总会犹豫半拍。不是不想动,而是判断太多,反而耽误了时机。
这说明他的思维太杂。
以后必须简化。看到破绽,立刻出手。不考虑后果,不权衡利弊。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他把这些全记在册子上。纸张渐渐被写满,字迹越来越密。
到了第七天晚上,他又出洞看星星。
北斗七星还在转。他看着看着,忽然伸手比划了一下。右手食指轻轻一勾,像是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
那一瞬间,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快步回洞,翻开册子,在“静渊引雷式”下面加了一行小字:借星轨之势,化圆为击。
然后他停下笔,抬头看向窗外。
晨光刚刚透进来一点,照在他侧脸上。
他坐着没动,手还握着笔。眼睛盯着面前摊开的笔记,脑子里全是剑路的影子。
外面鸟叫了一声。
他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