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滨冈突如其来的告白
病房内一时陷入了微妙的寂静，陆甚那句关于“改变命运”的话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触动。
“嗤——”
角落里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
是千澄。
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用一种与其稚嫩外表截然不同的、混合着贪婪与嘲弄的眼神看着陆甚。
“真是煽情啊，”
她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这样的恋爱脑融化了，吃起来肯定更香。”
陆甚瞬间从刚才那点哲学思辨中跌回现实，额角冒出黑线，窘迫地反驳：“小孩子懂什么！我们这是在聊人生哲学！”
什么恋爱脑！他们根本就没在谈恋爱！哪来的恋爱脑！小孩子说话就是没轻没重的！
“男孩子之间亲一下很正常吧？”
他下意识地又补充了一句，试图解释。
千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懒得再理他，重新缩回角落，但那双眼睛依旧时不时瞥向陆甚，带着审视和……垂涎
然而，“恋爱”这两个字，却在两个富江心中漾开了涟漪。
两个富江同步地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恋爱？
和甚谈恋爱？
好像……也挺有趣？
谈恋爱的话，是不是就能理所当然地做更多“有趣”的事了？
比如更亲近的接触，更彻底的占有，看他更多不一样的表情……
可是……
两人对视一眼。
这样会不会太惯着甚了？
甚这么痴迷他们（两人坚定地认为），要是知道他们想谈恋爱，肯定开心坏了。
人类一谈恋爱就会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
两人想着陆甚可能因此而“不乖”，甚至试图“管束”他们的样子，立刻觉得这个想法需要从长计议。
“还是不能告诉甚。”男富江低声说，女富江赞同地点头。
现在就很不乖了，谈恋爱了还不得上天？
就在这各怀心思的沉默间隙，窗外突然传来了异响。
并非人声鼎沸的喧闹，而是一种……密集的、柔软的、仿佛无数绒球滚动摩擦的窸窣声。
紧接着，大大小小的毛球，如同被风吹落的蒲公英种子，从敞开的窗户疯狂地涌了进来！
“我还是去死吧！亮一和杏子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怎么死比较轻松！”
“哈哈哈，我杀了我的妈妈！”
“雅男为什么宁愿自杀也不接受我！”
“我有了外遇，对方的丈夫会杀死我的！我要先下手为强！”
绝望的、疯狂的、怨毒的、恐惧的……各种各样的心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形成一片混乱不堪的精神污染场。
陆甚被这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一时失语。
这么多八卦！听不完，根本听不完！
两个富江立刻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也微微挑眉。
医院楼下，乃至目光所及的街道、不知何时竟然破土长出了许多扭曲怪异的树木。
这些树的枝条并非木质，上面密密麻麻地结满了正在膨胀、跳动的毛球，有些成熟了的毛球自动脱落，随风飘散，将其中包裹的心声撒向四面八方。
毛球树在整个镇子蔓延，到处都是心声，彻底乱了套。
难怪刚才医护人员匆忙拖走了里子的尸体后便再无暇他顾，每个人都沉浸在自身秘密暴露的恐慌或他人隐私带来的冲击中，自顾不暇。
“外面长出了很多毛球树。”男富江回头，言简意赅地对陆甚道。
女富江眼眸中闪烁着发现新玩具般的光芒，这种力量很神奇，感觉像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本身。
她接着道 “甚，我们想去砍些树枝回来研究。”
陆甚一直没有咳出毛球，他们已经感觉到，陆甚好像对这个免疫。
可是毛球树比毛球的能力波动更强，说不定可以用这个，研究出怎么偷听甚的心里话！
想到或许很快就能亲耳听到甚在心里疯狂地呐喊“我爱你富江！我最爱你了富江！求求你们别抛弃我！”两个富江就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
陆甚看着富江突然变态起来的表情，总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男富江舔舔嘴唇，对着陆甚笑道“甚，我们要出去一会哦！”
“乖乖待着，别乱跑。”女富江语气里带着她一贯的命令式关怀。
男富江想了想又补充道：“阿泽夕马和滨冈已经离开了。我在他们身上放了追踪器，确认他们已经出了镇子。这里现在很安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床边的轮椅，语气放缓了些，“要是觉得房间里闷，可以坐轮椅去楼下花园转转。”
陆甚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无奈。
他现在的腿连挪动都困难，还能跑到哪里去？至于坐轮椅下楼散心……也没什么兴趣。
两个富江将他这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尽收眼底，却会错了意。
女富江走近一步，难得放软了声音：甚，那些毛球树的能力波动很不寻常，两个人一起去更稳妥。
她注视着陆甚，语气近乎保证：我们很快就回来陪你。
唉，她在心里叹息，现在就这么粘人，要是让他知道他们正在考虑“谈恋爱”这回事，那以后岂不是连一步都离不开了？
真是没办法！
陆甚完全没听懂他们要表达什么，只是单纯地回应：“啊？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待着真的挺好。”
见他确实没有挽留的意思，两个富江心里反而掠过一丝微妙的不快，像是期待落空。
但他们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门轻轻合上，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机里播放着无人关注的午间新闻，以及角落里千澄细微的呼吸声。
陆甚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无聊，只好将注意力转向电视。
然而，他没看几分钟，就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陆甚转过头，果然看到千澄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眼神复杂难辨，不再是单纯的贪婪，更像是在评估、确认着什么。
陆甚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莫名其妙地问：“你干什么？”
心里却开始回忆漫画里千澄的设定，只是力气大些的异食癖女孩，没有阿泽夕马那些能力。
富江敢让他和千澄待在一起，应该是没什么危险性的。
这个念头闪过时，陆甚自己都怔了一下。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会如此自然地相信富江的判断了？
就在他走神的刹那，千澄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骤然失去焦点，缓缓闭上，软倒在地。
陆甚一怔，下意识伸手要去按呼叫铃。可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忽然注意到千澄倒下的身影背后，那被日光拉长的阴影里，一个人形的轮廓如同水波般缓缓浮现、凝聚，最终变成了一个实体。
陆甚的瞳孔骤然收缩。
站在阴影中的，竟是那个本该带着阿泽夕马远走的滨冈！
他依然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俊美的脸上挂着几分邪气的慵懒。
你......陆甚的喉咙发紧，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飞旋。
滨冈究竟是什么存在？是和魔女同类的诡异吗？难道他故意制造离开的假象，就为了避开富江的耳目？他究竟想要什么？
滨冈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对着陆甚露出了一个充满兴味的笑容，仿佛猎人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
“我还以为他们俩已经足够稀有了，”滨冈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陆甚，“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宝物。”
他缓步向前，无视陆甚瞬间绷紧的身体和警惕的眼神。
“我帮你融化了那个鸟人，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他停在床边，微微俯身，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做我的男朋友吧。”
什么？？？滨冈大费周章迷惑富江偷偷回来就为了说这个？？？
陆甚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告白”砸得头晕目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我是直男！”
滨冈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和“我早就知道”的神情。
“呵呵，”恶魔的笑声在充斥着毛球心声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而且……”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与不怀好意。
“我是恶魔，你要是更喜欢女人，我也可以变成女人。”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身体轮廓开始像融化的蜡像般蠕动、变化，身高收缩，曲线浮现，面部线条变得柔和……
眨眼间，站在陆甚面前的，已经是一个风情万种、眼波流转的女性，只是那眼神中的邪气与掌控欲丝毫未变。
她用着滨冈原本的声线，却混合了女性的柔媚，轻笑道：“身体，只是我随时可以更换的载体而已。”
？？男变女？？还要和我谈恋爱？？？
不是！你至少把脸也变一变啊！男人脸女人身很惊悚啊！
陆甚只觉得哪一条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看着眼前这个能在男女形态间随意切换的诡异存在，他只能委婉拒绝“那个....我现在还小，不是很想谈恋爱！要不你过几年再来问我？”
“啧。”滨冈轻轻咂舌，带着点惋惜的意味。
“看来，你是不愿意接受我‘恋爱’的提议了？”女性形态的滨冈歪着头，用滨冈那张俊脸做出娇俏的表情，显得无比违和又毛骨悚然。
“真是遗憾。我本来觉得，和你一起毁灭世界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呢。”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蛊惑人心的磁性，但内容却让陆甚心底发凉。
毁灭世界？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她向前倾身，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床沿，
“阿泽夕马不过是和我签订了一份低级契约，就拥有了毁灭世界的力量。若是你愿意……”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诱人的缱绻，“我可以给你更特殊的地位，让我们平等地共享这份毁灭的权能。”